第六十四章 残月
回忆,对于不想记起的人来说,总归是痛苦而残酷的折磨。如果,当执念变成永恒,那么,当初我该杀死的不该是我自己,而是你。
摇曳的烛光中,子玉优雅的啜了一口茶。
“事情办妥了?”
“是的。”暗影中有清晰恭顺的声音传出,却始终不见来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妥当。”
子玉点点头,姿势显得无比地慵懒惬意。“他受伤了么。”
“一切都在少主的预料之内。”
“唔。”子玉微扬起头,淡然的笑出声。“这样么……他啊,死了最好。”口气清淡的仿若在说‘今天的月亮真美’一样。
暗影中的人沉默不语。子玉则是自行的推翻刚刚脱口而出的结论。“但是,如果他死了,也就没有意义了吧。有些代价,总归是要偿还的……”子玉挥了挥手。“下去吧。继续按计划行事。”
“属下遵命。只是,谷主飞鸽传书,马上就要回谷。是不是……”
“这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情。做好你分内的事。”子玉轻松的截止他的话。“谷主那里,我自会安排。”
“是。属下告退。”
然后,屋子里再没有任何声音传出。仿若从没有人出现过一般。
子玉半倚在椅子上,交缠着手指,看似在发愣。却在不多时之后,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手指一抬,烛光猛地椅了几下,挣扎着熄灭了。
神医谷外。
已经秘密的聚集了几十名黑衣人。为首的那人首先向前潜进了几步。然后打了个手势,屏息停住。四下观望之后,再一个手势,第一批黑衣人便施展轻功,想要借着轻功之力,顺利度过那一大片的尸花丛。只是,他们纷纷在半途中跌落,掉进了那大片摇曳生姿的花丛中,再不能爬起。同样,也将许多的尸花压在自己的身下。
再一个手势,第二批黑衣人前进。他们也只是幸运的仅比第一批人多走了一段路程而已,但同样没有逃离死亡的命运。
但是,这样就足够了。
这一次,为首的黑衣人纵身跃起,带领着第三拨人,踏在同伴的尸体上,施展轻功顺利闯过了尸花丛。
此时,几十名黑衣人中,仅剩下十几个了。而刚刚度过沼泽的时候,他们也是用的同一种方法。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闯入泽灵谷。
昏暗的月光下,为首的黑衣人迎风飘动的面纱上,留下一抹绚丽的红。
子落从来不知,春天的夜,原来是这么地冷。
清冷的月光总是能透过薄如蝉翼的窗,照进屋内。清冷,安静,又泛着惨白的光。如同子落此时的心情。
明亮如琉璃的瞳仁,平淡的目光中承载着些许的迷茫。
究竟,是为了什么?拼命的想要逃出那些控制着自己的地方。真正的逃离之后,此刻的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子落的眼睛一瞬不眨的看着那朦胧中泛着寒光的月亮。
月已残。夜未央。
如果当初我不逃离你,你是不是就不会杀他。如果你没有杀了他,我是不是仍然还是那个无情无心的冰莲。如果我还是冰莲,风无痕,我们是不是就不会像今天这样?
没有如果。没有。一切都已经发生了,一切都成了过往,成了回忆。子玉说,他所看到的我,此刻拥有的只是寂寞。
何为寂寞?寂寞为何?
这样冷然惨白的月光,在槿和青儿的眼中是漂亮,而在我的眼里却是平淡而彻骨的凉。如今的我,再不是杀人之后会对着月亮发呆的冰莲。也再不是那个因为满身的罪恶血腥和压抑痛苦,而对着月亮在心中哭泣的人。
如今的我……如今的我呵……已经寂寞到连哭,也哭不出来。
既然如此。那么,风无痕,如果我杀了你,杀了你这个引导我走入噩梦深渊的开端,我是不是就可以不再被寂寞纠缠?
暮春的风温柔的吹拂。卷起子落垂落在耳畔的发。
“砰砰。”规律的叩响门板的声音。子落清楚的知道门外的人是谁。但仍是安静的坐在窗边。没有起身去开门,也没有开口回应门外的人。
木门轻易的被推开,随之发出‘吱啦’地响声。
子玉一手端着一只小巧的瓷碗,一手仍保持着推门的姿势。“落儿。今日的药,你还没吃。”
“嗯。”只是平静的应声。再无多余的动作。
子玉看着她的背影眨眨眼。然后悄然走近她。将手中的瓷碗递过去。“暮春的月,真是萧瑟啊。”似是叹息,似是感慨。
子落疑惑的扭头看他。碰到的是子玉笑盈盈的目光。对视片刻,子落自然地移开视线,接过他递到面前的瓷碗。将药汁全部喝下。余留在口中的苦涩,让她不自觉的皱起了眉。
子玉变戏法似的将一颗蜜饯塞到子落的嘴里。蜜饯香甜的味道很快盖过了药汁的苦涩。
总是这样。几乎所有的不可能和不可思议,但凡是发生在子玉的身上,便成了自然和理所当然。他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在你需要的时候,做出任何你意想不到的事情。这是精明?还是可怕?
对于这样一个近乎于谜一样的人,是不能不挑起人的好奇心的。可是,子落却从未想知道他的过往。他想说的时候,她就会听。有时候,习惯是可怕的东西。正如那碗药汁一般,若是其他人端来的,难保子落会一滴不剩的全部吞下。
真正强大的人,不仅势力和背景是强大的。他的内心一样的深不可测。
子玉就是这样一个强大的人。
所以才会让人心甘情愿的臣服吧。
子玉将瓷碗随手置放在一旁。“心情不错?在看月亮呢。”
“一起看么。”听不出任何期待的邀请。
“好。”丝毫也不推辞,随意地坐在子落的身旁。
虽然子落不明白为什么是同样的月亮,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感受。但却也明白了,原来异于常人的,不止是她自己。这个结论似乎让她的心情有些轻松。却始终没有止于表面。
“落儿。你说你第一世是个暗杀者?”
“嗯。”
子玉扭头看看专注地凝视天空的人,微勾起唇。“是影盟么?”
“嗯。”
“唔。”子玉不再继续问下去。已经足够多了。
难怪。难怪你当年和子言比试之时用的武器是兵器榜上排名第三的绯月。难怪你的武功和影盟盟主的招式那样地相像。
子玉微侧着脸,看着子落安静的侧影,暗自地想着。
师父,你说的对。她只是一个渴望温暖渴望关爱渴望平凡渴望快乐,却不知道如何去拥有如何去表达如何去活着地无措地孩子。
她的琴,她的舞,她的执念和她的倔强,只是想有人可以走进她的世界,只是她不想再这样寂寞而已。
感受到他的目光,子落转过头。
“怎么?”
子玉勾起一抹如春风一般温柔的笑容。“没什么。”然后用低不可寻的声音轻轻补充着。“只是觉得你很美。”
美的像一个传说,却不能伸手触碰。
有些话,永远不能说。那么,就让它归于心底,永远的埋葬吧。
师父。但愿你见到她的时候,也能如同当年一样。一笑置之。云淡风轻吧。
“落儿。等会,会有惊喜给你。”
“嗯?”
“没什么。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这……其实才只是开始。
(嗯。。。话说。。我越来越爱子玉了。。。啊…无痕啊。。为娘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