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花香（五）
话音刚落，对面少女一双黑白分明的妙眼便直直的向她扫来。
那瞳孔中带着丝怨念，含着些不屑，看的白芷青微微一愣。
很快，她便在前后两人的夹击中查探到些许危险的气息。
白芷青不动声色地挣脱出魅的怀抱，冷然后退着。
“你做这些，是为了给我回复记忆？”
魅绝色的脸庞在月光下越发妖艳，他唇边带着点笑意，望向白芷青点点头。
“不错~”
白芷青心里忍不住苦涩。
“你就为了这么个理由，杀了我寮州府七个人？！”她厉声道。
“我原本还可以杀更多~”他说。
轻佻、散漫的语气，伴着无所谓的态度。
白芷青气的火自心间起，怒从胆边生。
她突然鼓起勇气，对着懒懒笑看着她的魅大声道。
“我不要恢复记忆！”
“你说什么？”魅微微眯起了眼，眸中有危险的气息。
白芷青见既然已说出口，底气便也足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口气说完。
“我说我不要恢复记忆！”她又重复了一遍，然而不理会魅周身爆涨的寒气，继续大声地说道，“你要让我恢复记忆，无非就是要我想起过去与你有关的事情，既然如此，我才不要恢复记忆！我一点也不想想起与你这个杀人魔有关的事情！”
她说完，突然愣住了。
杀人魔……她斟酌起自己话中对他的形容，忽然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灵光一闪。
“杀人魔……”她反复呢喃着这个词，“该不会……”
白芷青突然一双眼睛瞪大了惊恐地望向前方，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笑的云淡风轻的男人。
那个东边来的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不会，就是他吧！
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白芷青心中万分祈祷着他能说点什么，好打消了她心中的猜忌。
然而，哪知魅却玩味地开口。
“杀人魔头？”他伸手，一把漂亮精致的红纸伞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原来，人间是这么称呼我的~”说完，他转动了两下纤细的手腕，左右看了看手中未撑开的红伞。
听到这句话，白芷青心都凉了。
“东面那些无辜的百姓都是你杀的？”她望着她的眼睛，语气艰难。
“是~”
“为什么！”
“为什么？”他偏转着眼珠子，想了想，“……因为，他们挡我的路~”
因为，他们挡我的路。
简单轻巧的八个字，重重地敲在了白芷青的心上。
她后退一步，摇着脑袋，张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她今日去山上求佛，是为了搞清楚一件事。
她此生第一次求佛，是为了他。
可他，却以藐视佛祖，毁灭苍生来回报她。
“我原本已经打定主意，放下对过去的执念，不再纠缠于过去。”她看着他，突然轻声道，“既然上天让我失忆，这代表一切之中自有天意，我为何要苦苦去寻求已经不属于我的东西。所以，你放弃吧，我根本不想恢复记忆，我也不想……再与你有何瓜葛。”说到最后，白芷青的声音变的艰难干涩，犹如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般。
现在没有了记忆的她，丢失了以前所有的思想。
没了支撑她十几年的价值观世界观，没了之前所有的阅历经验，没了穿越前磨练出的从容淡定。
甚至，连她以往她那讨喜又讨嫌的性子，都不复存在。
要说一个人没了之前所有的感情基赐观念价值，还能和以前一样保持着原本的性格，从前的本心，那是不可信的。
可能某些身体上的记忆还在，比如爱喝什么茶，喜欢吃什么口味。但因阅历与经历而产生的性格上的特点，却是不可能再保持完整了。
如今的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子。
而且，还是个正正宗宗的古代女子。
以魅的姿容，和那绝代天下的风华，有几个普通女子能逃得过他的魅惑。
好在，白芷青骨子里的坚韧还在。即使动了芳心，却还没乱了阵脚。只是心中迷茫，不敢确认罢了，就跟以前一样。
所以，喜欢上他，简直是件意料之中又情理之中的事情。
幸亏，现在她也才刚明确自己的心意。
她有些庆幸。
还好，感情不深。只是喜欢，不是更深的那层……
所以，当自己刚刚有些火苗的情感遇上这段时间来道德观念上的冲突，她虽然难受，但幸好，自己还能做出理智的选择。
现在的她，就像个初生的婴孩般，干净如一张白纸，等着别人去填满。
而在这干净地等待别人指点教育的时候，她却意外地生活在了寮州府，这么一个充满爱与正气的地方。
因此，自有记忆以来的她，第一次接触到的，是个充满正义与侠义心肠的清水衙门。
这之后的思想和观念，便难免会向府衙作风的这一派倾斜。
“天意？”他重复了遍，突然冷笑一声，“你认为这是天意？”
他逼近她，紧紧地盯着她的双眼，似乎想要望到她心里去。
白芷青慢慢后退，她有些紧张。不知道这样一个暴躁弑杀的恶魔，会不会一不解气，连她也一块杀了。
她边退边往后看了一眼，月光下的红衣女子一脸冷漠，冰凉的眼神毫无温度地看着她们，似乎根本就没有打算插手的意思。
白芷青吞了口口水，额间有汗，她倒退着望向同样一身红衣的魅，道：“我、我无端失忆，没有任何任何理由，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啧……”魅一边眉毛稍稍皱起，似乎有些委屈，“青，你以前都不会说这种信奉鬼神的话语~”
白芷青一听，不高兴了。
女人最忌讳的就是对方总是说着“你以前怎么怎么样”，亦或者有个对比，“谁谁谁就不会怎么怎么样”。
你想啊，谁会高兴别人拿自己跟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以前比？甚至跟别的女人比？
现在的我就是现在的我嘛！你要喜欢以前那个我，你找她去啊！
白芷青抱着被轻视了的态度，心情不爽地道：“这不是信奉鬼神，很多东西冥冥中自有定数！”
魅的表情渐渐寒了下去。
“这些话，是谁教你的……”他面色阴沉，表情捉摸不定。
“是……”她正准备说是她见了老和尚后自己悟出来的，可话到了嘴边，她却又想起了什么，堪堪停下，“你想干嘛！”
“杀了他。”唇红齿白，漂亮的唇瓣上下一碰，说出来的便是让人心寒的三个字，吐字清晰。
“你！”白芷青又气又惧，“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既然你如此嗜血，为什么不对我下手？”
“我不会对你下手~”魅一听她这话，表情立马变得温柔起来，含着笑看向她，“永远不会~”
白芷青听着这句话，心里不知是什么感觉。
又是忍不住的欣喜，又是止不住的酸意。
自己吃自己的醋，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这世上第一人。
闭了闭眼，她恢复镇定，重新看向他，道：“即使如此，我还是不改变我的心意。你想让我恢复记忆，可你有没有问过我？我是我自己的，我不想想起以前，不想跟那些未知的、复杂的、恐怖的再次沾上关系！你就顺着上天的意思，让我全都遗忘不行吗！就算忘了，可我还是我啊！”
她真诚地看着他，努力想说服他。
可是……
“天意？”魅的表情突然再次冷了下来，似乎被她这幅拖拉的性子弄得有些不耐烦。他轻哼一声，道，“这不是天意，这是人为。”
说完，他突然冷笑一声，邪魅地回头……
就在这时，院门口刚刚被风吹得快要闭起来的小木门突然“呀”的一声打开。
“芷……”
“……砰！”
两道声响接连着发出，白芷青还没看清来者是何人，门口便有一个身影重重地倒下了……
“就像这样。”袖袍收回，耳畔，缓缓传来男人上半句没说完的话语。
“啊！！！”白芷青终于忍不住放声叫了出来。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门口倒在一滩血泊中的绿峮，一身翠色碧纱裙，手还保持着推门进入时的动作。
平日里那张娇俏活力的面容，此时正倒栽向下，埋在一滩血泊中。
她惊恐万分，呆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浑身的力气好像就在刚才一瞬间被抽离一般。
她还来不及看清他的动作，来不及出口阻止他，甚至来不及搞懂他要做什么，他便已经轻而易举地毁灭了一条生命。
而那个倒在血水中的女孩子，或许是来找她聊天的，或许是来她这找零食的，或许是来帮别人捎带口信的。
然而，无论她是来干什么的，上一秒，都已停止了呼吸。
那句“芷青”的“芷”都还没发音完整，思想都还停留在来找她的喜悦中，便就这么没有理由地走了。
“你做什么！”她疯了般冲过去，不敢相信地看着地上已经没有气息的女子，颤抖着将她正脸朝上抱起来。
绿峮一张小脸上全都沾染上血红的印记。
“绿峮！绿峮！”她一边椅她，一边将她脸上的血水擦干净。
然而，越动她，她脖颈间那粒红色的小点中便流出的鲜血更多。
她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只知道她一抬眼时，绿峮便已死了。
此时看去，她竟跟另外七个一样，全都是脖颈间一块血洞，一招毙命。
她左右望了望，并没有看见魅拿来杀人的暗器，只有在绿峮衣裙下摆上，沾染了一片被血渍打湿的花瓣。
软软的，柔柔的，贴在她的裙角下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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