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妃不为后(86)
这声音内力充沛,初时还在距离五十步之内,转眼间就近在耳边,一个宫女打扮的年轻女子手中挟着一个一脸惊慌,衣衫不整的绝色少女,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冷冷地扫了一眼衿。
她看似相貌普通,没有一点出众的地方,但此刻那双宝石一般的眸子中竟散发出慑人的寒光,周身的煞气让她周围的空气温度瞬间降低,她站定,扫视了一周这才冷冷地说:“接将军密令,所有人等务必力保公子脱身,否则格杀无论!”
所有的岳家军一怔,齐声领命,她的气势竟比少陵还要强硬,看来是个地位很高的人。
“即墨衿,如果你不想你末来的皇后香消玉陨,就放了我们少主”
即墨衿自然不傻,他初登大宝,还要仰仗赵子落的军权和右相的势力来平衡朝政,如今两个要害人物为敌人所挟,如果他不放少陵,必然会引起朝政混乱,宝座不稳,而放了少陵,又十分不甘心。
他思量了一会,再看看城外的喊杀声,终于浓眉一拧,冷冷地说:“放下她,朕答应你放了岳少陵!”
“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果然爽快,不过还要麻烦你这位皇后送我家少主出了玄武门方能松手,得罪了!”
蒙如烟吓得花容失色,脖子里冰凉的刀锋让她大气也不敢出,玉容上清泪两行,更添得几份柔弱的美态,抽泣着望着衿:“皇上!”
少陵放开赵子落,赵子落无端受辱,一张老脸羞得通红,抽出腰间的鞭子,举头就是一鞭,衿急忙喝止,少陵已经将鞭子牢牢的握在手里讥笑道:“好汉不提当年勇,赵将军也该回家养老了,哈哈哈!”更是把赵子落气得脸色如土!
少陵面无惧色的走到宫女身边,低声道:“可是静婉她。。。。”
宫女恭敬地说:“少主,将军因为你这次冒险进宫已经非常生气,静婉姑娘不会有危险,你不用担心!”
我点头示意他不要管我赶紧逃走,宫女掏出一面黑色绣苍鹰的令旗一挥,岳家军立刻靠扰过来,形成了以少陵为中心的包围圈,慢慢的后退,一直到玄武门,和前来接应的铁甲军会合。
少陵频频回头看我,不忍离去,目光中带着愧疚和留恋,宫女秀眉微皱,从怀中摸出几枚碎银子,啪啪两声点了岳少陵的睡穴急促地说:“你们带少主走,我在这里交人!”
宫女让众人先退,自己则挟了蒙如烟骑马立在宫门口,给少陵争取时间,火光将她平淡的面容映得格外生动起来,夜风吹起她的衣衫,凭添了一股凛然的气势,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威,我不禁暗赞此女胆气过人,竟与帝王谈交易,掳皇后,救主子,最后冒着生命危险殿后,真乃女中豪杰也!
绿衣不知何时来到,站在衿的左侧,拧眉道:“主子,我来收拾她!”
衿微微点头,绿衣从袖中滑出机括,这种小箭射程远,劲力强,故称袖中箭,箭身喂有剧毒,最适合偷袭和暗杀,我被宁默点了哑穴,不能作声,暗暗替这女子担忧!
绿衣选择了一个暗处进行狙击,那女子紧紧地盯着衿,生怕他有变故,却不料绿衣从暗中偷袭,一枚黑色的短箭急速地向她射去,宫女功力不弱,但这黑箭不易被发现,等她察觉时已经迎上面门,宫女将蒙如烟抛向半空,自已则矮身躲过这一箭,绿衣接着三箭齐发,如奔雷闪电一般分袭她上中下三处要害,宁默则趁机去救蒙如烟,宫女臂上中了一箭,高声怒道:“即墨衿,卑鄙无耻,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衿一看蒙如烟得救,阴沉着面一挥手,立刻箭如飞蝗一般,遮天盖日的朝那宫女射去。
宫女如狸猫一般灵巧的闪身躲入马腹之下,那马立刻被箭雨射成了马蜂窝,如一堵城墙一般轰然倒塌,扬地阵阵灰尘,宫女从怀里掏出烟雾弹随手甩出,只见一股浓烟瞬间弥漫了场地,把众人淹没在其中,待浓烟散开后,早已不见了宫女的身影。
衿面色不善,如一湖经年末流动过的深潭一般沉静无波,又深不可测,却散发着浓重的阴郁之气,堂堂一国之君遭受此辱,想来他内心早已燃起了滔天大火。
蒙如烟轻声泣声,绿衣替她整理好衣衫,让她靠在身上,我愤怒的,冷笑着注视着计关算尽的衿,这结果,他可满意?少陵,一想到少陵苍白的脸,带伤的身体,只觉得胸口如压了一块巨石一般,透不过气来,少陵,你千万不要有事!
“回宫!”他临走时恶狠狠的盯了我一眼,犹如实质一般的目光好像能射出刀光剑影一般,我亦冷冷相对,两人的矛盾再一次升级,一股不详的预感如风雨欲来乌云压顶的沉闷气息一般迎面袭来。
侍卫们刀枪入鞘锋,整齐而沉默地跟在后面,残留在地上的尸体已经被拖走,只留下暗红的血迹,空气中还残留着杀伐后的冷萧余味,这一次衿虽然没收到预期效果,但毕竟揪出了藏在宫中的阴患,而且少陵也受了伤,算来他还是赢面最大,他竟然还摆着一个怨天怒人的面孔来给谁看?
衿一回到龙傲宫便一把把我从马上扯下来,几乎用拖的方式咬牙切齿的把他扔进了内宫,然后砰一声关上门,冷然地丢下一句话:“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就开始对着丢在地上摔得屁股生疼的我狞笑。
好在他解了我的穴道,忍了很的怒意如翻滚的岩浆一般在胸中澎湃,看着逼近的俊颜,深吸了一口气,攒足了十成的力量,出手如电,狠狠地朝这令人生厌的脸上挥去。
啪!清脆的掌声在寂静的宫殿中显得格外响亮,衿眼中的怒火变为惊诧,似乎不敢相信的抚上自己的脸,我冷冷的抬头,站起身,仰起下巴对上他由怒意变为惊讶再变为滔天怒火的墨色眸子。
“哈哈哈哈。。。”衿怒极而笑:“朕竟然被一个女人两次掌掴,你。是。在。找。死!!!”
我冷笑一声道:“我不止要打你,如果有可能,我还想亲手杀了你!不要以为我百般后退就是对你屈服,我跟你早就势同水火,如今你又伤了少陵,如果少陵有事,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取你的性命!”
一只手疾冲过来扼住我的脖颈,衿眼中闪着嗜血的光芒,手背上跳动的脉胳清晰可见,此时的我脆弱的像一个纸糊的风筝,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取我的性命。
呼吸受制,胸腔内空气减少,脸紫涨起来,我却没有一丝恐怖,脸上挂着讥笑和嘲讽,看得衿更是愤怒,他舔唇,手劲用力:“你就这么在意他的生死?他有什么好?一个残废,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信不信我马上出兵灭了他!”
我几乎顺不过气来,只觉得眼前这张暴怒的带着五根可笑手印的脸在慢慢模糊,正在我以为自己没救之时,衿蓦地松手,将我重重的丢在地,顺手扫掉一对铜仙鹤烛台,恶狠狠的发泄着。
我理顺了气,望着他挑衅地说:“是,他为了救我不顾生命危险,对于在意我的人,我自然也在意他,他那里都好,而且比你不止好上百倍,起码他没有强暴我,没有逼迫我做不愿意的事。。。。”
“够了!!”衿半眯着眼粗暴的打断我的话:“那是因为我。。。。”话说了一半突然截住,烦躁的转了几个圈道:“你为以你自己很聪明吗?好,我就让你看看这些人是如何对你好的?跟我走!”
他猛力地扯着我向宫外冲去,此时天色微明,初夏的薄凉空气中混着他的清凉味道迎面扑来,让人一直麻凉到心肺,衣袂卷起的疾风带得我脸生疼,不顾一路上宫人诧异的目光,衿打了个响指,追云便如风一般驰来。
“你,你干什么?”匆忙中被扔上马,我不安地问了一句,不知道他又要发什么疯。
回应我的是衿扯起唇角的讥笑,他一磕马腹,迎着初升的朝阳策马急奔出皇城,脸上犹带着五道指印,我的脖子上则留着青紫的掐痕。
衿策马狂奔,后面的侍卫欲要跟来,被他一箭射退,寒着面道:“再上前者,死!”
那一刻他所散发的阴冷气息令人战栗,他不再言语,一直奔到南陵王府前,长剑一指,撕毁封印,驱马直闯入府邸,将我带到原来居住过的房间。
看着布满灰尘的门窗,想起去年居住的情景,不由抚上了那雕花的窗棂,他冷笑一声道:“你且别忙着怀旧,看看这是什么?”
他挑开床幔,一根铜管赫然镶在床下,一直延伸到房外,我拧眉:“这是什么?”
“哼,这是用来窃听的东西,还有这个!”衿指着屋顶的一小方光亮处道:“这片镜子是用来偷窥的,别说你没有感觉到!”
我心中一惊,怪不得穿衣铜镜会摆在这个位置,想来定是算准了角度,这么说我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不在对方的监视之下?
又想到岳夫人送来的丫头时不时探脑监视的样子立刻明白了过来,岳家对我看似充满温情,实则处处防备,真是很看重我呢!
看到这些东西不难过是不可能的,但岳少陵犯险救我这不会作假,于是硬着头皮道:“哼,那是因为你们的安排让他们以为我是奸细,现在弄清楚了,自然不会这样待我,若是有疑心,他怎么会来救我?”
衿冷笑道:“他来救你是因为他自己蠢,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冒险去敌人的心脏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还赔上自己花费了数十年心血安插的暗人,这种人简直就是一头蠢猪!”
他竟然说我是无关紧要的人?看他张狂的表情我登时大怒道:“是,你聪明,所以你只会弑父禁弟!澹已经甘心屈服,你还要把他囚禁起来,在你眼里,根本没有亲情,视他人的性命如草芥,到头来你除了得到那冰凉的玉玺外你还能得到什么?”
“哈哈哈,不错,我是冷血无情,热血的人都到战场上为我卖命去了!”衿眼中闪着浓浓的讥笑光芒,带着一丝不轻易觉察到的伤痛道:“你太天真了,以为澹真的会收手吗?只看他安排阿卷在你身边,就是他不怀好意了!”
我如遭受雷击,阿卷,莫非是澹的人,那个笑容如阳光般的女孩子,目光清澈,逗我开心的天真女孩子真的是澹的人?
我摇着头,防备而不甘地看着他失控地叫道:“我不信,我不信,你骗我!”
衿不知道是嘲笑还是怜悯,目光复杂地看了我一眼道:“在这阴暗的后宫里,除了自己你以为有人值得你相信吗?好,今天我就让你看清楚他的真面相,劝你趁早对他死了心,免得你又要白费力气逃走!”
直觉的,我不想去看,但又忍不住要去看,澹,你是我最后的信任,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正在神思恍惚之时,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冷,一股浓重的杀气涌现,几个蒙面的黑衣人从天而降,将衿团团围住,我这才发现两人行到了一处偏巷,巷墙即高,道路又窄,进退无路,正是伏击的好地方。
衿傲然而立,没有丝毫慌乱,眼中杀机暴涨,他低声道:“你在马上别动,他们的目标是我,不会伤害你!”
这时一个黑衣人已经冲了上来,衿果断地将手中的长剑掷出,一剑命中那人的心窝,黑衣人圆瞪着眼当时毙命,其余的几个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又快又狠的发起了进攻,几人都不说话,只听到兵器叮叮的碰撞声,在这穷巷中展开了搏杀。
衿揉身低身避开几柄长剑的攻击,五指成爪,抓向其中一人的咽喉,那人的剑离衿的心窝只有半寸,却生生被他抓死,衿后心大露,其余三人一使眼色齐齐将短剑刺出,衿放声长笑,摸出飞刀,只见寒光如芒,直取三人的要穴。
三人还末近身便已经受伤,趁三人受伤的机会,他反身抓住另一人的胳膊扭到身前,折断骨胳,用匕首在他脖子上轻轻一划,如切豆腐般割断他的喉管,那人登时毙命,五个人二死三伤,其中一人招呼一声就要逃命,衿不慌不忙的弯弓搭箭,三箭齐发,成品字形射出,箭如流星,直击三人后心,几声低低的惨叫声过后,三人便扑倒在地。
这一串动作说起来复杂,但衿只用了片刻功夫,身手之矫健,箭法之精准,搏击之有效,实为高手才有的动作,看得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回头,把箭背在身上,朝我骄傲的轻扯一笑,那笑容尚末绽开便化为杀气,衿整个人肌肉紧绷,突然暴发,如豹一般扑了过来:“小心!”
“怎么了?”他来势极快,仓促间我只能短暂的一问。
“该死!”他扑到我身上,两人滚下马,我这才发现原来一个黑衣人并没有完全断气,拼着最后一口气向我掷出一枚飞剽,此时那枚飞剽正牢牢的钉在衿的臂上。
他拔出飞剽,上前捏宗衣人的下巴冷酷地问道:“是谁指使你来刺杀朕的?”
黑衣人面露怨毒之色,一咬牙,黑血从唇边溢出,已经气绝。
“恐怕还有埋伏,我们快走!”他跃上马,一路狂奔,直到看到宫门,才慢了下来,我背上的冷汗湿透了衣衫,衿的左臂漆黑一片,高高的肿起,我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默默地站在一边。
衿吃了驱毒的药丸,随意包扎了一下伤口,冷着脸对还要劝他休息的大夫道:“不过是一个小伤而已,不要再罗罗索索没完!”他转过头对着表情复杂的我挑眉:“跟我来!”
一路上,我沉默不语,内心却如海啸一般奔腾着,原本是存了那么一丝奢望,相信有温情的,所以才觉得生活末必全是黑暗,也是有阳光,而衿,如今就要把这一层华丽的外衣撕开,露出狰狞的现实来,叫我怎么接受得了?心中是这样想的,脚步却不听使唤的跟着他向牢中行去。
重重的铁门和森严的守卫显示这里是关押重犯的机密牢房,墙壁上燃烧的火把把两人的影子拉长,唯闻果果的脚步声在狭长的走道上响着,每隔十步就有一个侍卫,见到衿将手中的兵器垂下,弯腰行礼,齐呼皇上,我微微皱眉,难道澹也被他关起来了?
走了一柱香的功夫,来到一个单独的牢房外,衿示意我在外面等候,自己走了进去,我稳住心智告诉自己一定不会是澹,衿既然当着百官的面封了他为王,如果暗地里关押起来,恐怕会引起公愤,目前以他的实力还不敢这么做。
“你的嘴还挺硬?还不说出你主子的同党来,嘿嘿,倒是枉费了被你利用的人的一片心,还求朕放你出去!”衿声音上扬,明显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屋里的铁链响了一下,一个清冷的女声鄙咦地呸了一口道:“即墨衿,你少在这装好人?想陷害我家王爷,门也没有,我阿卷贱命一条,要杀要刮随你便,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了!”
衿放声大笑:“哈哈哈,果然有骨气,我的贵妃,进来吧!”
我推开铁门,定定地看着一脸坚毅,视死如归的阿卷,只觉得她离我那么远,那么虚幻,让人疑心看到的她只不过是一个假面具而已!
这短短的几步,犹如铺上了荆刺一般举步维艰,我看到她的表情由惊愕变为愧疚,最后慢慢地低下了头,不敢正视我的眼睛,我如哽在喉,很想问她为什么要骗我!
想起初次见面她一脸阳光般灿烂的笑,她陪我逃走时的勇敢,在王府里的相濡以沫,独居时的悉心照料,一直以来把她和阿皎当姐妹一样看待,原来还是一场镜花水月的虚幻,不过是别有用心的安排!
往日里的点滴如冰雪骤融,由小溪汇成江河奔涌而来,原来澹安排她陪嫁是别有用心的,想到我和少陵商量宝图的藏处时阿卷曾在屋内倒茶,后来多半在屋外偷听,而宝图失踪那一日她和阿皎出门寻我,后来只见了阿皎,阿卷最后才出现,我脑中如闪电劈开了一条亮而残忍的缝隙,原来她才是偷到真宝图的人!
衿墨色的眸子里掀起滔天的怒意,如狂风暴雨一般逼得我后退半步,他冷冷的笑,眼中带着说不清的含义,咬牙说道:“不要给朕讲仁义,你还不配!哪些心慈手软的人就让鲜血来涂满他们的身体,只有够狠才配拥有这个天下!澹对你这么重要?重要到连一个奴才你都要维护?哈哈哈,上官静婉你给朕听着,你越在乎的人,朕就要越毁灭他们!”
他的话,很混帐!
但我仍努力地忍耐着说:“你觉得这样做有意义吗?自小我就在别人的欺侮下过日子,受尽了白眼,而你,则是锦衣玉食,享尽了荣华富贵,还有什么是你得不到,为什么偏偏要来破坏我的生活?就连少得可怜的关心我的人你都要不放过?”你这样做只会让我更恨你!
衿默言不语,紧抿着嘴不回答,我心中一片冰凉,苦笑道:“是的,我差点忘记了,你连自己的亲生的父亲都可以杀,还有什么你不敢做的?”
他皱眉,终于忍耐不住,胸膛起伏着,拖着我一直到龙傲宫仍然气愤难平,他背对着我,声音平板地说:
“你认为一个母亲地位低微又早逝的皇子在这皇宫里能过得快活吗?我九岁时被炎欺在背上当马,被逼捉蛇来给他和澹玩,其实他知道我怕蛇;十三时被皇后下药差点毒死,十五岁时因触怒老头子,被流放于塞北苦寒之地守营,这其间还有数不清的暗杀和算计,但是我有权力反抗吗?我没有,自那一天起我就知道要想别人顺从你,你必须比他更强!
所以我才会忍辱负重,什么最累我抢着干,什么事情最危险我一马当先,我做这些政绩,一是给老头子看证明我的能力,二是博取贤名,收扰人心,但最后呢,继承帝位的不是我,他要立毫无寸功的澹为太子,还要致你于死地,如果不是我登上大位,你以为你真的可以平安的渡过余生吗?我杀他,是因为若是心软,死的人就是你我!”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良久没有回过头,只是那么笔直地站立着,像一尊雪天里的冰雕,冷而坚硬地立着,让人不敢靠近,但分明感觉到他的凉意还有孤独!
是的,我应该想到皇子们从来比民间的任何一个孩子生活得都苦,尤其是涉及到皇位之争的时候,很多时候在他们幼年时命运就在无形的黑手安排下,注定了不能活得长久,衿也许是幸运的,但这种种明斗暗争早铸就了他的铁血性格,若不然,也不会站在这个位子!
初夏的阳光明媚而热烈,肆意地流淌了一地,但是我却感觉不到它的温度,因为它从末真正照进这个深而华丽的宫殿中,微微的风吹起皎绡无声的飘荡,在诉说着宫中奢华的同时也在诉说着宫里每个人的不幸命运。
我叹气,慢慢的转身,知道他决定的事情不能更改,何况自身都难保,就在踏在青纹凿花的方砖上第一步时,衿慢慢的转身,缓缓地说:“你若需要,我会另外选更好的宫女!”
我头也不回淡漠地说:“不用!”
阿卷,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昂着头,把眼泪倒进心里,一步一步的向前走,我走得很坚定,不想让他看出我的脆弱,我们之间的怨恨已经太深,只是言语的交流都会擦出火花,注定永远不能说服彼此。
难道我真的就要被禁锢在这重重深宫之中,终日对着衿冰冷的脸和他喜怒无常的脾气?难道我要一辈子压抑着自己,忘记从前的种种屈辱来迎合他?
不,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娘娘,小心!”一双坚实的手臂挡在我面前,阻住了我的脚步。
我蓦地回过神来,原来不知不觉走到了广寒湖边,只要再往前走一步,就要掉下去了,宁默不知从哪里出来拖住了我,见我回过神,立刻松手,垂首站在一边。
我拂掉石凳上凋零的荼蘼花瓣,垫了软绢坐下,对他勉强一笑:“宁护卫放心吧,我是不会寻死的!”
是的,死永远比生容易,但上天给了你生的权利,你就要勇敢的活下去,哪怕心中的梦很遥远,也不要轻言放弃!
望着一架子开得火红的荼蘼花,不由得恍惚起来,开到荼蘼花事了,原来已经是夏天了,就连这荼蘼也灰了心,散散地凋了一地。
我揉着花瓣,在手心浸红了血色的汁液,慢慢地说:“宁护卫,给我讲讲你是怎么生活的?”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在这么暴躁易怒的人手下活了二十年,而且还对他忠心耿耿!
宁默目光投向远方,似乎在选择该如何措词,半日方道:“主子对我们很严格,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要求我们文武双练,而且每月一考试,不合格的人会被淘汰,而那些淘汰的人等待他们的就是死亡!主子说过只有强势的人才有活着的权利,所以我们每个人都努力地想要更强!
在我们的眼里,没有对错和是非,是有服从,我记得在一起的三百人最后只有三十个人留了下来,这些人会被选为暗人,为主人铲除异已,暗中保护主子的安全!如果任务失败,就会自尽,因为主子不容许错误,他常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所以不能让敌人有丝毫可乘之机!”
宁默只是平淡地说着这些事,好像吃饭喝水一样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但我却听得心惊胆战,不由地反问道:“难道你不觉得他残忍吗?难道你从末想过离开他,可正常的生活吗?”
宁默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主子说得很有道理啊,而且我们是孤儿,早就没了选择的权利,出去也不过是做杀手而已,主子待我们不错的,无论吃住都极好,而且也会保护我们,只要有人敢动他的人,那个人一定活不到看见第二天的日出!”
我叹气,原来人和人真的是不一样的,不知道是说他们忠心好还是说他们愚蠢好,我站起身,心中暗暗下决心,我不会就这样放弃,我一定要过我想要的生活,衿,或者能当一个好帝王,但绝不是我想要有,这里的空气太稀薄,这里的血腥味太重,他欠我的太多,我甚至不想停留在这宫中一分一秒!
然而事情往往不遂人愿,就在我再一次尝试逃走的时候,朝堂上却发生了极大的动荡,衿政权初立,本就不稳,整个国家犹如实生婴儿一般脆弱,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从而再次改朝换代。
虽然他采取了铁血手段来清洗打压朝中的反动政权,但一些散兵游勇却是不能一网打尽,岳阳趁机发动了大规模的反扑,而夏凉两国也屯兵关外,不时的进行小规模的骚扰,样子蠢蠢欲动,只得时机成熟,就会趁火打劫,坐收渔利。
周国的前线军防不得不拉长,顾全三面,这样一来就造成粮草紧缺,国库空虚,幸尔已是麦收时期,水草正盛,粮草勉强可以补给。但黄河一带去年发大水,颗粒无收,自然无法交赋,减少了大部分的收成,让衿头痛不已。
本来准备的封禅和后宫的立后事宜也顺延了下来,朝中上下提倡节俭之风,努力的压缩开支,以供前线的备战所需,新式的武器研制出了不少,可是却没有银子出资打造,这窘迫的境地让衿这才意识到商人的重要性。
他首开先例,放弃了对商人的岐视,并许诺捐银十万两以上者,可以得一个小官职,当时重农轻商,这些商人虽然富甲天下,却地位甚低,由于周国一向严厉禁止卖官鬻爵,所以他们即使用尽了手段也难得一官半职,如今正是翻身的大好机会,岂有不奋勇捐银的?
但是朝中大臣诸多反对,并对这些商人嗤之以鼻,并表示对与这些人同朝为官的气愤。其中大学士苏行之最为激烈,他夜不能寐,坐立不安,最终连夜上表,奋笔疾书,洋洋洒洒地写了厚厚的一个折子,痛斥商人重利轻义,敛财聚富,狡诈奸滑等数种罪名来表达自己坚决不与这种人同朝为官的决心。
据说折子开始以正楷书写,写到一半竟变成了行书,最后以狂草收尾,末尾的署名更是浓墨重划,可以想象他的心情是何等的激动。
但衿看了折子只是微微一笑道:“苏大人的也说法倒也不无道理,但是请大人想一想,只靠我们节衣缩食,能省下多少银子?”
苏行之一挺腰道:“臣愿意将奉银全部捐出,为我朝出力!”
他这话一说不免遭到其余同仁的白眼,暗中笑他迂腐不堪。
衿也不生气,算了一笔帐道:“苏大人此心朕明白,但苏大人即使捐出一年的奉银也不过几千两而已,但这些商人一捐最少是十万银,可以顶苏大人为官五十年的奉银,更何况给他的官职低微,而且只是担个虚名,并没有实权,但这样却可以解了燃眉之急,又能拉扰这些商人为国出力,一举两得,又有何不可?”
朝中大臣纷纷点头附合,苏行之浓眉一拧,固执地说:“臣坚持!”
衿脸色不再温和,厉声道:“若满朝之人都像苏大人一样坚持已见,为个人的喜好而置国家于不顾,那朕只有为顾全大局面而不得不委屈大人了!”
一个年轻的学子也站出来道:“皇上圣明,苏大人只是一时糊涂,请皇上熄怒,臣以为学而变则通,如果只是一味的读死书而不知变通,恐怕会误会圣贤们的意思,反倒不如不读书了,苏大人经过皇上的教诲已经知道国家的利益大于一切,一定不会再坚持已见,是不是,苏大人?”
苏行之第一次看到这位年轻的君王发火,吓得立刻跪下,头触玉砖,再者衿说得的确有道理,自己刚才是太冲动了,眼见这个年轻人虽然言辞尖刻,倒也算给了自己台阶下,于是磕头道:“皇上圣明,臣刚才糊涂了!”
衿这才舒眉请他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那位年轻的学子:“嗯,说得不错,甚和朕意,赏!”
年轻学子立刻跪地拜谢,他因为善于揣摸圣心,又聪明机智,从此一路高升,伴在衿左右,就是后来的左相参湖绿。
敲定之后国库的银子以成倍的速度滚滚流进,新式的武器如:连发弩车、倒勾环鞭、强力五人箭、飞天爪等源源不断的打造出来,为了保证质量,避免重复打造的浪费,武器俱以混合金属制成,经反复锻造,不易折断为上品。
当这一匹新式的武器和粮草一起押运边关时,岳阳开始对燕门关发动了新一轮的进攻,这燕门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正处在辽阳和周国的燕郡分界线上,更危险的是侧面是夏国的边界,可谓三处咽喉要地,因此衿最重视此处的防守。
听闻岳阳火力甚猛,衿也生起了驯服之心,他也要在登基后做一件威震三国的事情,来提高自己的名望,更想跃马疆场来保他拼尽心血夺来的皇位,于是决定御驾亲征,一来鼓舞士气,二来与岳阳正面抗衡,一举消灭这个一直拖他后腿的大敌。
我纳闷地听完宁默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这才皱眉道:“这与我何干?”
他淡淡地说:“主子让属下来告诉娘娘一声,这次出征会带上娘娘一起去?”
什么?我一急站了起来,差点带翻了茶杯:“为什么让我去?”
本想趁他不在偷跑出宫,他如果真带我去,可是死也逃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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