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身不由己江湖路,风雨萧瑟血青藤

“叶子!”莫浪心身形如风地接住了往地面飘落的叶子。那一刻,在她脸上,除了和叶子一般的死灰之色,没有任何神采。

萧柳娘冷眼看着这一切,忽然讥讽地冷笑起来,“想不到堂堂武林盟当家,竟也会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对付一个弱女子,好个名门正派啊!”语毕,萧柳娘转身缓缓走向南飞,却在经过莫浪心和叶子的身边时,投来怜悯的目光。

莫浪心看着叶子气若游丝地喘着粗气,心里茫然失措。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这一身是血的叶子,更不知道该怎么去救她。她乞求地望着在场的每个人,却在所有人的脸上只寻到冷漠和无情。那一刻,她彻底明白了什么是世态炎凉,如此的冰冷可怕。

南飞眉头一蹙,冷哼一声“咻”然飞身离去,随行者迅速消失在众人面前。方才吃了南飞这大亏,练百川也受伤不轻,五脏气血翻腾得厉害,也只得眼睁睁看着南飞等人离开。

“走!”练百川丝毫不在意被自己当了挡箭牌的叶子之死活,顾自带人离去,徒留下生死难料的叶子和茫然无助的莫浪心。

围观的众人早在开战的那一刻跑得没影,现在的莫浪心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紧拥着叶子,哭着跪求经过这里的每个人,乞求他们一点点的怜悯和救助。可是,没有人能帮她们,除了冷漠的眼眸和嘲讽的嗤笑,什么也没有。

萧柳娘忽然于心不忍起来,在莫浪心渴望的眼睛里,她看到了自己当年的模样。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楚楚可怜的女子含泪的容颜,而现在的她呢?早已没了昔年的姿态。

听着莫浪心痛彻心肺地喊着叶子的名字,那怨天恨地的神情却仿佛是自己当年的重写。只为那一份最深沉的痛,她选择了逃避和退缩,这才成就了今日的地宫宫主。激灵一动,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被眼前的两个人深深地触动。那一刻,她决定不再逃避,只为了不再让善良的人重蹈覆辙。

萧柳娘慢慢俯身下去,轻轻扣住叶子的脉门,弯细的柳眉瞬间拧在了一起。她叹息着望着泪流满面的莫浪心,“她的心脉都被震断了,只怕。。。。。。”

“不会的!不会的!叶子不会死的!她一定不会有事的!”莫浪心浑身颤抖地拼命摇头,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肆意在她惨白的脸上流淌,“你们是一伙的,所以你才这样说!你是故意这样说的,是不是?是不是?你回答我X答我!”

莫浪心发疯似的撕扯着萧柳娘的衣襟,歇斯底里地嘶吼着,似乎要将整个天地都震动。

“只有鬼狱密制的‘九转续命丹’才能延续她的生命。。。。。。”不待萧柳娘说完,莫浪心已经抱起了叶子,“告诉我,鬼狱在哪?告诉我,怎样才能得到续命丹?”

“只有鬼狱的左右使和少主才有特权恩赐给属下,一般人等。。。。。。就来我也。。。。。”萧柳娘惋惜地叹了口气。

“左使?”莫浪心眼眸中的杀气腾然而起,她恶狠狠地盯着萧柳娘,“方才伤了叶子的就是鬼狱左使?”

萧柳娘颔首,也没有说什么,只缓缓转过身去。

莫浪心冷眼看着萧柳娘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没有一家客栈肯容纳这两个可怜的女子,谁也不想让一个将死之人留宿在店内。叶子不时地吐血,她的脸色已全然接近一个死人。除了微弱的呼吸和时有时无的脉搏跳动,谁也不会相信叶子还是活着的。

破落的庙宇,萧索的夜风,寒寂的空气。莫浪心守着体温日渐冰冷的叶子,死死地抓着她的手,生怕自己一松手她便会消失不见。落寞的星辰,可怜的真心究竟在哪?这个世界除了冷漠,真的没有她想要的善良吗?

她们仅仅是要生存,难道也这么难吗?

究竟谁错了?是非恩怨,究竟是谁欠了谁的?

抬头望着漆黑的夜,耳边是死亡的笙萧,莫浪心的眼睛是空洞无物的。那枯索的沉寂是可怕的,她就那么痴痴地望着风云变化的世界,忘记呼吸,忘记心跳。她幻想自己是死去的某个人,那些在脑海里不断跳跃的脸浮现在她的眼前,模糊又遥远。明明触手可及,却在一瞬间消失无踪。

她只想努力地活着,不要悲伤离别,可是命运注定了她这辈子永远都保护不了自己想保护的人。像记忆深处的那个女子,更像眼前的叶子。她累了,却由不得她闭上眼睛。

忽然,莫浪心发疯似的奔出庙外,站在夜风呼啸的院围之中放肆地大哭着,泪水侵入她的身体,蔓延在她灵魂深处。在那漆黑如夜的心里,她那么深刻那么痛苦地感受到,有种东西在静静地迅速腐烂。她轻狂而用力地在黑暗之中仰天长笑,似乎要将一生的坎坷与不甘都随这泛滥的泪水一同流尽。

发丝迎风飞舞,像张狂的恶魔,紧紧纠缠着她的宿命,纠葛着她的人生。惨白的色彩满布她绝世的容颜,在那精致的五官下却爆发了最沉重的释放!血红的眼眸在这样的夜里,显得如此悚然。

凄洌的风,伴着愤怒的仇恨,游离于天地间,带来了一个女人的转折。

或许多年以后,连她自己都不会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拿起了手中剑,开始用鲜血扞卫自己的所有。只是,蓦然回首时,不知她是否后悔过?也许吧!

莫浪心绝冷地出现在鬼狱之外。她,要见南飞。

“你是什么人?敢擅闯鬼狱,不要命了吗?”守门教众冷冷地呵斥着。

莫浪心面无表情地扫了对方一眼,天心剑紧握在手,“听说鬼狱有个规矩,只要有能力,就可以对任何人取而代之,哪怕是少主也不例外,是不是?”

守门教众一怔,讥笑着打量了莫浪心一番,“原来又是自以为是的挑衅者。”说完,所有的守门教众皆哄堂大笑。

“锃”的一声,雪亮的天心剑直直地指向守门教众,此刻的莫浪心已然不再是几个时辰前、那个善良得只想快乐活着的女子了。她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那般的冷艳令守门教众不禁打了个哆嗦,只听得莫浪心压低声音道,“叫南飞出来受死!”

只是那气魄,已不是一般的女子可以媲美的。

冰冷的美丽,绝尘的无情。

天心剑在寂静的夜里发出低沉的轻吟,像天籁,又似地狱之音。闪着寒光的剑身映衬着莫浪心绝美的花容,却永远都照不见她萧瑟如秋的心。

南飞经过几个时辰的调息,伤处虽仍隐隐作痛,然已无大碍。听得下属来报,说有一女子夤夜来到狱外,声言要鬼狱左使受死,不觉怒火中烧,便急来看个究竟。此事在鬼狱之中已掀起了不小的轰动,每个人都在猜想,究竟是怎样的女子能有这样的胆魄竟扬言要杀鬼狱左使?

乍见到莫浪心,南飞的记忆一下子被唤醒,他记得这是那个躲在一边的陌生女子。须知,这样的容貌,无论是谁,只要一眼便能记住。

“是你要杀我?”南飞不屑地瞥了一眼莫浪心单薄的身躯。如此纤瘦无力的女子,怎会是自己的对手,分明是来送死的。

“你非死不可。”莫浪心整张脸瞬间沉了下去。天心剑在她手中发出寂冷的寒光,惊得众人不敢小觑于她。

南飞本不想这样绝代的女子死在自己手上,谁想她竟不知死活硬要往死路上走,心里便狠了下来,“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话间长剑出鞘,顿现万丈金光。

莫浪心的嘴角带着危险的美丽笑意,他听见她的讪笑,“我会让你死在自己手里!”

话音刚落,天心剑仿佛听懂了主人的意思,霎时寒光大现。只见莫浪心内力凝聚,身子猛然飞上半空,而后像白日的南飞一般突然返身扎下。天心剑划着美丽的圆弧,乍现无数七彩光芒,直刺得人睁不开眼睛。那种力量早已超出在场所有人的预料,那是雪岭老人近百年的功力所在。别说南飞,就连那少主,只怕也未能胜得了这绝望的爆发吧!

莫浪心稳稳落地,天心剑咣当一声敛光收鞘。她冷冷地笑着,那样的得意,那样地满足。剑,斫成两断。那断剑落地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里显得异常恐怖。

一道血痕慢慢从南飞额前显露出来,他最终还是死在自己那自以为是的绝招上。南飞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若无其事的莫浪心,他不相信,他怎么也不相信,他竟会死在自己的成名绝技上,而使用它的却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女子。

“不。。。。。。不可。。。。。。能。。。。。。。”

这是南飞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这个傲气的男子最终还是在莫浪心面前咽了气,这前后还不到半盏茶的时间。

“遇见我,就是你这辈子最大的错误。而伤害叶子,就是你死亡的开端。”莫浪心漠然地抱起即将死去的叶子。

四周开始骚动,鬼狱左使被杀了,是被一个无名女子所杀。教众们将刀全部亮了出来,他们要为自己死去的左使报仇。

莫浪心冷眼看着这一切,依旧冰冷无情。

黑暗中忽然响起了一阵男子的咳嗽声,莫浪心缓缓抬起头,警惕地将视线落在那个渐渐走进光明的男子身上。

她先看到的是那双苍白无力的手,那不是杀人的手,她心里是这样对自己说的。昏黄灯光下,他徐徐走入她的视线。一个憔悴的男人,裹着黑色的披风,美丽的手正紧紧捂着他咳嗽的唇,那样的虚弱。只是那双漆黑死夜的眼眸,却写着危险的记号,带着无人可比的深邃。当他看到她时,并没有别人眼中的不屑或惊艳。他只是微微一笑,然而她发现,即使是他笑的时候,他的眼睛也是不笑的。那一刻她就认定,他是强者!

所有人都冲他下跪,齐声高喊着,“参见少主。”

莫浪心淡漠地望了四周一眼,只有她是站着看他,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向他下跪的。

“我都看到了。”欧承业挥了挥衣袖,示意众下退开。

他微笑着看她,“你是我所见过的、最强的女人。”

莫浪心低头苦笑着,当她望着叶子灰白脸孔的瞬间,眼眸再度变的冰冷无温,“这么说,我有资格取代那个死人了?”

听到莫浪心的这番话,欧承业不怒反笑,“是的。”

“我要‘九转续命丹’。”莫浪心的眼睛忽然直勾勾地盯着欧承业,她不知道他是否会点头。她只知道一件事,若叶子死了,那她也不要再继续苟活人世。与其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她宁愿随叶子而去。但即使要去死,她也要鬼狱中人偿命F泉路上太孤单。。。。。。。

“好,我给你。”欧承业又开始咳嗽几声,手一伸,鬼奴立刻将一颗红色的药丸递上,交到莫浪心的手里。

那一触,她觉得他的手比叶子的身体还要冰冷。

莫浪心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谜一般的男子,却听得耳边传来他的声音,“来人,带左使回房休息。”

“等叶子情况稳定之后,我会搬出这里。”将药丸喂进叶子的嘴里,莫浪心的语气似乎已没有方才的冰冷,只是夹杂着深深的无奈。

欧承业缓缓转过身去,慢慢将身子融入黑暗之中。漂流的空气中传来他的声音,“随你罢!”

望着那抹消失在远处的背影,莫浪心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呼吸渐渐平稳的叶子放声痛哭起来。方才还那么骄傲的人,却在瞬间崩溃成这样,是谁都史料未及的。想她如此高深的武艺,而今又是鬼狱左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随时都掌控着他人生死。

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哭,更不知道这绝美的女子正在为谁而哭。只是那凄洌的哭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忍卒听,闻者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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