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醒了醒了。”苏离耳边传来声音，这声音似曾相识，仿似在哪里听过。
“已经没事了，只是感染了风寒又多日未进食，身体太过虚弱。”
“谢谢大夫。有劳了。”
“雅公子客气了。”
雅公子，是谁？她缓缓睁开眼，又是一张脸映在眼帘，是方才的少年。她想起来了，她是来雅筑寻尹慕萧，却晕倒在雅筑北苑里。
“这是哪儿？”苏离一出声被自己的声音吓一跳，沙哑而无力。
“你这小身板也太弱了，看你穿得有模有样，怎么连饭都吃不上。”他啧两声，“快些起来我好酒好菜备好了。”
苏离撑着坐起身，才想到自己两日滴水未进，现在终有些支撑不住，“大恩不言谢，小兄弟你名讳是？”
“小兄弟？”他咧开嘴笑起来，脸颊上立马显示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我可是这雅筑的主人，雅玉卿。”
苏离难以置信望着眼前只有十六七岁左右的少年，赞道：“真是少年有成。”
“玉卿年方二十有五。”
“不是吧。”苏离惊呆了眼，“二十五？”
“正是，不多不少。还有，兄台方才所见画像正是舍妹——雅韵涵。”他不缓不慢道出几个字，已经让苏离再次震惊。
“那我真是失礼了。”她脸微微泛红，下了床，“我不便打扰，多谢雅公子好心款待了。”
“不要急着走”，他坐到桌前，“我是有事相求才相请兄台这桌饭菜。”
“何事？”
“我想听你弹方才的曲子，可是要听整首曲。”他招招手，“快些入座吧，你再不吃这顿饭，今日可就重重伤了我心啊。”
罢了罢了，一顿饭耽误不了多少工夫，美食在前，苏离终究还是投降起筷，
“这首曲子是家母儿时常弹奏之曲，苏离愚笨记不太清了，只得回家拿了曲谱勤加练习，改日再来弹给雅公子听。”
“客气什么，以后叫我玉卿就是了，咱们以后琴声相见，就是朋友了。”他倒是随意，拿起筷子也随她吃起来，“你叫苏离？”
“正是。”苏离勾起嘴角，“那苏离就认了玉卿你这个朋友了。”
二人相视而笑，苏离又看见他一双明目下深深的酒窝，笑颜中带着几分调皮意味。
“对了，小离你娶妻了吗？”
他忽然的叫法和问句让她有些诧异，“小离？”
“这么好听的名字，不这样叫浪费啊！”他十足一个少年态，“若还未娶妻，看看我妹妹如何？”
苏离啼笑皆非，“如此一个美人，又怎会愁嫁，苏离自叹配不上雅小姐。”
“我觉着倒挺好，就是小离你身材娇小了些，我问那妹子还比你高上几分，无妨无妨，不如趁早把这亲事定了。”他又开始自言自语，“这回她可知道京城里也有人不知雅韵涵为何人，可笑可笑……”
苏离草草吃完，“玉卿兄，打扰一下。”他终于回神了。
“苏离在尹王府当差，奉命来此接萧王爷回府，他可有在雅筑落塌？”
“尹王府三王爷？已经回府去了。”
“回去了？是在我昏睡时回去的？”
“正是！”
苏离松了一口气，但想到尹慕萧的态度，心又一凉。
“苏离要回王府复命，今日多谢玉卿兄款待，三日后苏离再来拜访。”她手微微托起，轻微抱拳，行了个男儿礼。
“三日后不来，我可就当你是个混饭吃的，以后要讨打的。”雅玉卿送她到门口，“回去好好想想，我妹子的事。”
苏离慌忙称是，转身正要离去，又想起件很重要的事，“玉卿兄，还有件事要拜托。”
“说来听听。”他兴趣盎然。
“能不能找人送我回前面台子包厢去，我有些不识路。”
说出这句话，她已经觉得很不好意思了，但听到身后的爆笑声，就再次在心中发誓要记路，记路。
“这性子我喜欢”，他一把搂住她的肩膀，“走，我带你前去。”
回到包厢，发现除云已经站在门口等候多时，远远看到苏离和雅玉卿走来，他神情有些不自然。
苏离一直想甩开他的手，每次都失败而终，这个迟钝的人，如此拙劣的装扮都看不出她是女儿身吗？她看到除云远远瞪着他们，心想，这回到哪里都洗不清了。
“小离，到了。”雅玉卿还不肯松手，“小离人长的俊俏，搂起来也软绵绵香香的，下回来可多吃点。”
“好好”，苏离终于脱身，“那苏离就告辞了。”
苏离跑到除云身边，“三王爷他已经回府去了。”
“回王妃，一个时辰前除云已得到消息，在此处等您汇报。”除云的语气仍然恭恭敬敬，但却有些抱怨的意味，苏离奇怪，平日的除云是不会如此的。
“我们回府吧。”
“是，王妃。”
二人走出雅筑，坐在轿子里，苏离还是有些不舒服，一路颠簸，胃部有些翻涌。
王府到了，苏离脸色苍白下了轿，对着除云道：“你直接回谦园去吧，我唤其他人带我回萧园去。”
“王妃”，除云忽然在她身后低声言语，“今日雅筑的事，除云不会向二王爷禀明。”
苏离一笑，也轻声回问：“这是当日御花园的回复吗？”
除云不作声，默认后，“还是除云送王妃回萧园吧？”
苏离应声后就随他一起回了萧园。
回到萧园，房内有灯光亮起，是慕萧，他当真回来了。苏离难掩欣喜的心情，加快脚步，推开房门，看到尹谦和尹慕萧在一起用膳。
“弟妹回来了？”尹谦首先看到她，“还当你到哪去了，又把除云拉去当路标使唤了。”
“二哥来了。”她假意笑着，“除风不在，又恰巧碰到除云，让他带我到云佛寺里转转，顺便拜神祈福。”她不想让尹慕萧知道自己去找过他。
尹谦点头，“还未用膳吧，坐下来一起用吧。”
他的语气是命令的，苏离只得称是，坐在他们二人中间，默默拿起筷子，却不见尹慕萧看她一眼。
他还在生气。
他们二人用膳间，说说笑笑，已经完全忽视了她。苏离迟迟不下筷，看到桌上丰盛的菜肴，胃内一阵翻滚，捂起嘴就想干呕，慌忙跑到门外呼吸新鲜空气，胃才舒服了些。她还不是太习惯坐轿。
苏离稍作整理，迈步走回房间，一脚踏入房门，就发现两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她茫然：“怎么了？”
“弟妹不舒服？”尹谦站起身，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她。
“只是今日坐轿子有些不舒服。”
“哦？”尹慕萧第一次对她开口说话，嘴边带着冷笑，声音却佯装惊喜，“我还以为离儿是有喜了。”
苏离摇摇头，“让二哥见笑了。”
她气尹慕萧的冷漠和事不关己的态度，他明知道是不可能这样的。
尹谦脸色有变，只在瞬间变恢复，“若是喜事，二哥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见笑。”
“二哥费心了。”苏离揉着发痛的脑袋，抬头，对上了尹慕萧冰冷的眼神，心落万丈。
“时辰不早了，你们早些歇着吧。”尹谦只交代了两句，走的很是匆忙。
房里瞬间静谧的可怕，他们二人谁也不开口说一句话。
尹慕萧默默打开门，就要出去。
“慕萧，你要到哪？”苏离急切问道，“你又要走了吗？”
“不走。”他淡淡的答。
苏离走近他，“我服侍你药浴。”
“除风已经在候着了。”
“好，我等你。”
“不必了，你早些睡吧，我到书房去看些书，会很晚回来。”
他又拒绝了，他在抹杀践踏她的一切好意。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前，苏离跌坐在地上，他和她之间的裂痕，是如此难以修补，他把她置之门外，紧缩大门，不让她有一丝潜入摸索的机会。她今生唯一的温柔，已经渐行渐远，只剩下点点星光。
苏离躺在床上，强迫自己不要闭眼，一直等着尹慕萧的归来。
他又一次，一夜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