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庭院深深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子淳恨恨地望着面前的这个男子，那月白的身影似是一道永远也抹去不掉的疤痕，深深地镂刻心间，让人心疼，却欲罢不能。
“这琉璃，是本王的人！”
“子淳，你现在是对本宫示威吗？”熙和玩味地看着子淳。他的眼瞳漆黑如夜。那样的深邃浓郁，让人望而生畏。
站在远处的刘喜见到自己的主子冲撞了太子，便慌忙地跑过去。
“爷！”他对着子淳“砰”的一声跪下。只是骑在那骏马上的子淳却仿佛没有看到他一般，只是眼中的邪魅之色更加浓烈了。那样令人心悸的眼神，生生地望着熙和，那眼中的波光似是暗火与罂粟，欲要将人焚迷。
熙和只是看着子淳笑。好像并不畏惧那样的眼神。这样的他，曾几何时，出现在自己的身旁。也许从一开始，他就只是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对手。
深深横亘在心头的对手！
“爷，万万不可啊！如今这个时候，我们绝不能得罪太子……”刘喜跪在地上拼命地磕头。
熙和没有说话，像是看好戏一般。只是他身旁的卿羽却有意无意地瞥着刘喜，眼中似有不明的情绪。
“爷，您就听奴才的吧，这样的时候，您可千万不要冲动！”刘喜的声音微带着哭腔，此刻的他伏在地上苦苦哀求。
琉璃也看出了事态的严重性，又心知太子有意对子淳不利，便咬着牙跪在熙和的面前。
“太子殿下，奴婢愿意穿那骑装，求您不要与锡王计较！”她磕头便拜。
太子看到琉璃跪在自己身前，似是不曾想到一般。好奇地看着她：“你是说，你愿意穿那骑装？为了自己的主子？”
“是，若殿下放了王爷，琉璃愿做任何事。”琉璃跪在那里。她的发丝被风吹得向后翻飞，发丝飞舞间，那洁白的脸悄然盛放，如同高傲的腊梅。
熙和与子淳有一瞬间的慌神。她原是像极了她……
他们彼此心照不宣地苦涩一笑。这样的苦涩纠缠，也许，这一生都不会消散。
琉璃的心中泛起层层涟漪。
“好Ｃ！你倒是会护主！”熙和拍手大笑。末了，他才对跪着的琉璃挥手。
“起来吧！”熙和的声音让人听起来不含任何感情，“我本不想为难你的，你是臣弟的人。不管怎样，这臣弟的面子我都是愿意给的！”他坐在那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上。脸上呈现出的却是从未有过的疏远。
然后他翻身下马，走到卿羽的身旁。卿羽的怀中，还抱着那些不知名的衣物。现在看来，倒像是女子的骑装。
熙和看了一眼卿羽怀中的骑装，将它奋力扯下，一把摔在地上。那骑装是素白的颜色，束腰窄袖，红色缝边。金银丝交错的斜襟窄裉，翻身是素洁的宽裙束脚裤。一看便知是女子的骑装。
只是，这样的骑装却仿佛在哪里见过。
子淳的心一紧。
它，似乎曾经穿在另一个女子的身上，陪她度过过生命中最欢乐的时光。那时光不曾有尔虞我诈，亦不曾有阿谀奉承。它是那么的单纯，洁白犹如绽放的夏花，却不曾在那样污浊的地上，受过一丝一毫的蹂躏。
子淳看着那衣服，嘴角不由得抽搐起来。就像当日，她穿着大红的喜袍从他身边远去。那样揪心的感觉……
熙和看着那静静躺在地上的衣服，突然笑了，笑容有几分疯癫几分痴狂。
“臣弟竟还是忘不了是吗？那为兄就帮你完成心愿！”他看着子淳，深深地凝望。只是，子淳从那漆黑如墨的瞳仁中却看到了莫名的受伤与孤独。
那样的眼神，愤恨而决绝，犹如利刃，直刺心间。
似有无数的火花在二人之间静静奔流不止，白日的光辉在这样的季节和时间怅然若失的祭奠逝水流年。
生命本就是如此不是吗？有太多的不确定与未知。就如此时此刻。但是，多年后，谁又会想起在这个时间，其实有人正在默默地哭泣……
“子淳，若是本宫告诉你这些年来是本宫负她，你又会如何？”熙和笑着，笑得凄然。
子淳的手却在看到熙和的笑容后不自主地握成了拳头。
“你说什么？”他的嘴唇轻轻的颤抖，不可置信地看着熙和。
“我是说，这些年以来，她于我。只是如同傀儡一般的存在！”他挑衅地看他，眼中满是敌意，“告诉你一个秘密，”他神秘地说：“就算是本宫当日娶了她，也注定不会爱她。我和她，只是名不副实的夫妻罢了！”
子淳的指甲深深地嵌在肉中而毫无知觉。
“你竟然……”子淳咬着下唇。那深深的牙印似乎有血将要奔涌而出。“你到底知不知道，她爱的是你！”子淳咆哮。就连跪在地上的刘喜与琉璃也是一惊。
只见子淳翻身下马，气呼呼地朝着熙和走去。纵使自己知道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好，可是从熙和口中说出，他还是无法接受。
“就算我知道又能如何？是你们，让我的心死了……”熙和喃喃道，那声音犹如蚊蚋，似是对旁人说，又似对自己说。
子淳咆哮：“看到她难过，你就一点都不会伤心？她是你的妃子啊！”
“是啊，她是我的妃子，可是我想问问臣弟，本宫的妃子，为什么你总是如此的上心！”熙和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疲倦。
卿羽从熙和的身后走过去。
“殿下……”他轻声说，似在安慰。
熙和回过头去，看到一双关切的眸子。那眸中仿佛有着动人心魄的魔力，让那些迷途的人甘愿沉沦。
熙和下意识地握住了卿羽的手。那柔荑柔若无骨，肤若凝脂般的滑嫩，让熙和在再不忍放手。
“这些年来，也只有卿羽对我一如既往……”熙和眼中仿佛含着无尽的落寞与辛酸。
然后，他深深地吻住了他。
深深，深深的。
唇齿相处间的游移，如同盛开的星辰，让人迷醉与沉沦。那样深情的相拥，是什么，在那一瞬间皆次盛放？是感情吧，亦或是压抑许久的愤懑。那样撕裂伤口般的疼痛，终是需要一个人出来掩盖和救赎。
卿羽在他熙和的怀中娇喘连连，他晕红的脸上，那双如剪水般的秋眸半眯着，口中喃喃：“殿下……”
熙和紧紧地搂住他，双手用力地钳制住他的肩膀。他是如此霸道地吮吸着卿羽口中的甘甜，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发泄心头的苦楚。卿羽的双手亦是紧紧地环住熙和，似是在给他勇气一般。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在那里。
琉璃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幅令人心神荡漾的画面，然后再不忍看下去，别过头去。子淳看到这样的景象，虽有吃惊，但更多的却是同情与难过。他将琉璃轻轻地揽入怀中，细细地安慰，但是那眼中闪烁着的不明光芒，却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风，抚乱了人的发丝，却在不经意间也晃动了人的心声。阳光肆无忌惮地照在每个人的头上和身上。那天空的万里无云，似在诉说着它的蔚蓝与如洗的纯净。
这世道却也在冥冥中轮转千回了吧。
子淳抬眸望向远处。
层层叠叠的青松绿柳似在捉弄着流离的浮云，那无数的回忆，也最终绕着那时光的轨迹行走人间。
远处，点点的青翠遮掩不住的地方，是不是此时也正有个人在无声的哭泣？
庭院深深，又是深了几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