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责问

行止见那些个汉子走后,便缓缓地走到子淳面前,见了行止,抱拳作揖:“王爷!”

子淳斜睨了行止一眼。想到他方才空手斩断那柄大刀的模样,心里也是佩服的。便暗自细心地瞅他,只觉得眼前的这人颇为面熟,但一时竟想不起在何时见过。

子淳身后的琉璃愣愣地看着眼前熟悉的行止,几个月前,他们曾经相互慰藉。她救过他一命,然后却留给了他冰冷的背影。她赶走了他。

回忆似重重的帷幕皆次展开,她好似就这在那个落寞的角上,孤独的赏着这一出折子剧本。她是这个戏的主角,但是在那个时间,却被命运搅得什么也不是。他亦帮不了自己什么……

“是啊,我是女子。可是我在胭脂楼长大,胭脂楼的人,会取悦别人是最基本的,他们会接受我这样的女子!”琉璃顿了顿:“行止,你走吧!”

走?呵呵,她现在让他走。

“你是在赶我吗?”行止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出任何表情。这让她想起那个无声的夜晚,他从树上坠落的瞬间,那时候的他,美得如同仙子。

“是,我……”

“好!”行止打断她。

然后他一跃起身,融入了眼前的黑夜。

……

黑夜如墨,墨色如织。他一身的黑衣,就这样从她的眼底消失。

琉璃记起那段在胭脂楼的日子,那时候,他对她笑过。那笑容,真的很美。然后是在那场她不愿去想的夜宴上,他看她的眼神,竟闪过那层让她心惊的不耐。那时她想,他们终是回不去了那单纯的时光。

她抬头盯着眼前的男子。一身的黑衣如夜,洁白的脸白玉无暇。一头乌黑的发随意地挽成一个好看的髻,五官精致的不似凡人,尤其是他呼之欲出的谪仙般的气质,更是让人为之折服。

只是,那人只是淡淡地望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琉璃从那不善的眼眸中似乎读出了陌生。他仿佛忘了她……

面前的子淳看到行止微福着身子对自己行礼,慢慢地“嗯”了一声。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这才慢悠悠地问:“你是哪家的子弟,怎么看着好生熟悉?”

行止恭敬作揖。

此时蓝天白云,空气里散着一股股地燥热,这夏天的微风,就算吹到自己身上,也是不太舒服的。

子淳拿出锦帕擦了一把脸上的细汗。那洁白的锦帕上绣着好看的碎花,下端一个端正的“淳”字金闪闪的晃着微光。

那帕子是琉璃绣的,原想到只是闲来无事就绣着玩闹,没想到被子淳相中,便生生地要她在下端用金线缝了端正的“淳”字。谁知他会贴身带在身上,这不免让琉璃有一丝感动。

子淳细细地折了帕子,行止才开口道:“小人粗鄙,没想到竟入了王爷的眼。让王爷见笑了。小人是徐轶的贴身侍从。”他慢慢说,语速不紧不慢,好似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

子淳陷入沉思,好一会儿。这才开口:“徐轶,今年的武举状元徐轶。”他慢慢地咀嚼这个名字,好似要将这两个字揣摩通透似的。

行止点头。

子淳想了一会儿,眉宇间有略略的复杂。

“你这功夫倒胜了徐轶,怎会甘心做了他的侍从?”他幽幽地问。

行止福身,恭声道:“公子对我有恩,我自是用生命报答。”

子淳的眉宇间多了几分戏谑。

好一副主仆情深!

这时候巷子口转了一人过来,那人轻皱了眉头,不卑不亢地向这边走来。见到子淳,他的脚步滞了滞。

“王爷。”那人抱拳行礼。

“免了!”子淳优雅地说,眉间透着一股子若有若无的书生气,只是那邪魅的眼睛,此刻不知为何,又轻盈地眯了起来。

“这不是皇上亲封的武举状元吗,你这个时辰不在广林苑做事,到这里作甚?”子淳的眼中划过一丝凌厉。想起太子熙和的那封密信,他微微地皱了眉头。

徐轶一愣,道:“方才是颜敬海颜大人要我往翰林院办差,微臣这就回去!”说罢便喊了行止欲走。

子淳冷笑:“颜大人?你的眼中可有颜大人?”他说得轻巧,可是徐轶还是一怔。然后回过头去,目光耿直地看着眼前的锡王,似是想在子淳的面上找出些什么。

“微臣不知王爷所言为何!”

“呵呵。”子淳有些玩味地笑笑。

一旁的行止却将目光若有似无地转到了琉璃身上,那眼睛,竟有了些许紧张。

那个女婴……

行止仿佛看到了十五年前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双如同琉璃宝石一般闪闪发亮的眼睛,那眼睛,竟让他感到心口有些揪心的疼。

她对自己说:“行止,你走吧!”

那句话像一盆冷水直浇的他从头到脚透心的凉。那时的他,也如同现在这般的立在她的面前,也如同现在这般的无用。他,终是帮不了她……

子淳回头,蓦地发觉徐轶身后的行止竟盯着琉璃,有些微恼,不禁看了琉璃。只见琉璃恭顺地立在一旁,脸上不起波澜,一颗微悬的心,竟也放下了。

于是招呼了琉璃,要她在不远处的巷口等自己。琉璃顺从的离开,在转身的刹那,琉璃似是看到了行止那双关切的眼睛。

见琉璃渐渐远了,子淳才抿起薄唇。看了一眼身前的两人,这才幽幽地开口:“徐轶,你也姓徐啊!“他缓缓地说,语气凉的惊人。原本儒雅的气质仿佛顿时去了似的,看起来竟有些盛气凌人。

徐轶怔了怔身子:“王爷,微臣自是姓徐。这姓徐的在大昭有千千万万,就连这京城边也有百千户,不知王爷是什么意思。”徐轶淡淡地说,似是没有把子淳的话放在心上。

子淳的脸上露出一抹不屑。

这等小人!

他轻哼了一声:“你倒是机灵。”然后若有所思地盯着眼前的男子:“徐轶,颜敬海的得意弟子,你倒是给本王说说你与你师父有何深仇大恨,竟要将他置于死地?”

徐轶轻皱眉头。“微臣不知王爷所言为何!”

“不知道?”子淳挑眉,眼中闪过些许冷意。“武状元徐轶上书颜敬海一事……!”子淳似在提醒。

徐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请王爷明察,微臣绝不敢造次。只是颜敬海他确实暗中招兵买马,再加上他有重权在握,对社稷,对朝堂已构成严重威胁。这样的人不得不防!”

“十几年前,徐震天一氏惨遭灭顶之灾,这当中也是颜敬海从中作梗啊……”子淳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任何温度。

“王爷是在怀疑微臣?”徐轶抬眸:“就算王爷给微臣一万个胆,微臣也不敢欺骗王爷!”他信誓旦旦地说:“微臣,微臣并不认识什么徐震天,想来这中间必有什么误会!”

子淳斜眯着眼睛,细细地瞅着面前的徐轶,眸中透着些许玩味。

许久……

“起来吧!”他缓缓地说。“本王只是怀疑,并没有要怪罪于你,你不必要太过紧张!”

子淳想起在武举的殿试上,皇帝看着眼前的徐轶……

“爱卿姓甚名谁,怎么朕看见你竟如此熟悉?”

徐轶恭敬地跪在地上:“回皇上,小人姓徐,单名一个轶字。”他说的不卑不亢。

皇上闻言陷入沉思,眼睛竟隐隐地透着恐惧,嘴里喃喃地吟着这两个字:“徐轶……”

“是,皇上!”他挺拔的身子好似一座城墙,纵是是跪着的,也毫不影响他的形象。

皇帝牵强地扯动嘴角:“徐震天……你可认识?”

“回皇上,小人不知!”徐轶叩首,那英挺的样子,倒有几分威风凛凛。

“不知便好。”皇帝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人。

“你长得真像他,尤其是眼神,简直一模一样……”

跪在地上的徐轶并不言语。好半天,才传来皇帝幽幽地声音:“即日起,你正式入主广林苑,从颜敬海,位列京城第十一副将。”

徐轶叩头,谢主隆恩。

……

见子淳让自己起来,徐轶便自然地起身谢礼,行止也是福着身子。子淳没说什么,看了他们一眼便向巷口走去。

身后。

“公子,这锡王倒是聪明,没想到会怀疑到公子头上……”

徐轶冷笑,看着眼前的行止,眼中透着平静。

“既然怀疑,就让他怀疑好了,这身份总有一天是会暴露的!”他抬头望了一眼天色,天空碧蓝如洗,白云袅袅。煞是可爱。他幽幽地说:“这天下,本就是我们的,不是吗?!”

行止点头:“不过公子也应小心为上,这锡王……并不是很好对付的角色。”

徐轶冷哼。

行止抬头,顺着徐轶的目光看天,然后提醒:“夫人说,这颜敬海……”

“我自是知道该怎样做!”他闭着眼睛说。

街市扰扰,便是那心境,也跟着随波逐流。

徐轶的唇角勾出一抹极其清浅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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