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丝罗瓶里的秘密（2）
特洛伊城这几日热闹非凡，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为了庆祝王子伊凡的十八岁成年礼，国王不仅特赦天下，并且大张旗鼓的要为伊凡王子甄选准王妃。因此，各家各户纷纷将美丽的女儿送到王宫等待甄选，都盼着伊凡王子能够看中自己的女儿，从而一步登天尽享荣华。
王宫内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盈盈的笑意，唯有伊凡王子本人，从甄选开始始终眉头紧蹙，似有万般心事堆积心头。殿下美人如花，开的繁盛热烈，好不娇艳，他却提不起任何兴趣，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哼哼啊啊的敷衍了事。尽管已经进行了三天甄选，伊凡王子却没有中意这其中的任何一个人，每次国王跟王后问他意向如何，他也不说话，只是默然摇头，脸上尽是深深地疲惫跟厌烦。
“孩子，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看过这些美丽的女孩子？难道她们连一个让你心动的都没有吗？”王后望着心爱的儿子，忧心地询问道。
“母后，我其实······还没有准备好。”
“傻孩子，你总是要经历这一步的啊。”国王疼爱地笑起来，“你看，第一排那个穿蓝色长裙的女孩子多可爱啊。”国王指着那个女孩子说道。
他懒懒地眨了眨眼睛，不知为何，脑海中全是那双灵动的紫色眼眸，尽管他知道，那不过是一只鸟儿。可是，他的心正一点一点地随着那双眼睛而沉沦。多可笑，他竟然爱上了一只鸟！他摇了摇头，兀自轻笑起来：“呵呵。”
国王以为他也赞同自己的观点，旋即示意侍从让那女孩子走到殿前，好让自己的儿子近距离审视一番。
“孩子，你看。”
伊凡乏味地瞟了一眼殿下俏丽的女子，心头的失望一层一层地蔓上来。“父王，我有些累了，请准许我回寝殿稍事休息，明日再选。”他站起来，稍稍欠身，旋即快步走出了大殿。
伊凡的小侍从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见自己的主子心情不爽，讨好地说道：“王子殿下，您是想回寝殿休息，还是想出去转转？我带您去外面找些乐子好不好？听说······”
“我哪儿都不去！”他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不要试图用你的想法来揣测我的心思。”
“是，小人知罪。”小侍从唯唯诺诺地退到一旁，俯首说道。
“算了。”他看他一眼，口气软了下来，“陪我去花园散散心吧。”
花园里景物依旧，心情却已经变了，还有那只再也没有出现过的美丽鸟儿。他失落地沿着花池漫步，失望难言的像是池中枯萎的莲花，恹恹地飘在水中，那些曾经的纯美空灵不在，换做了一池无波无澜的死水。
有风儿掠过来，夹杂着淡淡的不知名的花香，已经是初秋了，夕阳不再那么炽热，透过斑驳的树叶的间隙，洒落一地影影绰绰的光影。秋蝉却还躲在树荫下乐此不疲地奋力鸣叫，在静静的傍晚，竟然让人觉得遥远而携永。
他站在池边，闭起双眸，微微仰着头，让清爽的风儿吹着长长的发丝，一下，一下，像是被一只柔软的手掌温柔地抚摩。
“啾啾。”
不知道站了多久，他听到一声极清脆的鸟声，下意识睁开双眼看去，那双梦似幻的明亮紫眸像是一道亮光，滑过他的眼底深处。那只鸟儿正扇动着美丽的炫彩翅膀停在半空中，它紫色的眼睛刚好跟他的视线保持在相同的高度上。
“啾啾。”鸟儿再叫。
他摊开掌心伸向那只鸟，它立刻飞落他手上，小而尖锐的爪子紧紧扣住他的掌心，站在那儿安静地看着他。
“鸟儿，是你吗？我想，我大概是爱上你了。可惜······可惜，你只是一只鸟。多可笑！特洛伊城的王子竟然爱上了一只不知名的小鸟！天下美女无数，父王还在王宫为我甄选王妃，我却只喜欢你紫色的眼睛。”他小心翼翼地托着它靠近自己，幽幽地说道：“好美，好美的紫色。你能听懂我的话吗？你能感受到我的心吗？你懂我们人类的感情吗？鸟儿啊鸟儿，你快飞走吧，飞得远远的，飞到我再也看不到的地方。这样，我就可以彻底忘掉你了。”
“啾啾，啾啾。”那只鸟儿轻轻地叫着，仿佛听懂了他的诉说，它展开翅膀在他四周盘旋三圈后，扑扇着灵巧的翅膀越过花园高大的城墙飞远了。
他沮丧地追了几步，已经看不到鸟儿的身影。小侍从旁边轻轻走过来，递给他一根飘落的羽毛，“王子殿下，这是从那只鸟儿身上掉落的羽毛。想她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看看。”
“乐客，我是不是发疯了？”他怅怅地接过那根羽毛，兀自说道：“明天我就去宙斯的神殿祈求宙斯让我找到那只鸟儿，并恳请宙斯将那只鸟儿变成人类的样子。”
“王子殿下，请不要再心怀妄想了。鸟就是鸟，始终做不成人类。如果让国王跟王后知道你爱上了一只鸟，呃，这个后果可真是太恐怖了！估计到时候不只你要受到责罚，连我们这些侍从也要跟着······”
“这是我的事，与你们有什么关系。你放心，父王不会知道的。乐客，你回去后立刻准备好祭祀物品，明天，明天······”他顿住，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说：“走，我们回寝殿。”
丝罗瓶装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是她幻化人形后倍受煎熬的一个秘密。休息的时候，她总是靠在丝罗瓶旁，盯酌影里的镜像发呆，所有的事情都显得无力而苍白，以至于连歌声都不在婉转悠扬，变成了一种空洞无趣的杂音。
她看到了他的十八岁成年礼，看到了特洛伊国王要为他甄选王妃，看到了花园中恍然无措的身影，看到了他眼神中深深的忧郁跟无奈。可是，她能怎样呢？一个是高贵的特洛伊王子，一个是卑微的天界小侍女，她们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就算昨天傍晚她冒死下凡，当她重新变成一只鸟儿飞落他温暖的掌心，亲耳听到他对她倾诉衷肠，她们的爱情还是不可能被认可。
“海伦，你这样又是何苦呢？你们是不可以相爱的。”美洛望着她消瘦苍白的脸庞，苦苦劝道。
她轻轻摇头，苦涩地笑了笑：“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像个傻瓜似的看丝罗瓶里的镜像？你会被镜像吞噬掉的＃伦，清醒过来好不好？”美洛环住她的瘦弱的肩膀，急迫地说道：“海伦，你是我的好姐妹，我不希望看着你被镜像毁掉。”
“我宁可被毁掉，只希望能跟伊凡在一起。美洛，你不会明白的。”她幽幽地说道。
“或许鸟后说的对，如果你没有答应进入天界，你在火树林应该生活的更快乐ｒ许，你来天界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你本就是一只不死鸟，为什么要强行将你变成人类的样子？当你有了一颗会思索会感受的心，那就是痛苦、罪恶的根源！”
“那就让我痛并快乐着吧。”她望着丝罗瓶中的镜像，少年正款款走进宙斯神殿，虔诚地跪在神像前向宙斯恳求心间所想。
“他也是傻瓜一个！”美洛说着伸手用力搅动丝罗瓶里的镜像，镜像里的一切立刻模糊不清，化成了花花的一片。
她挣脱开美洛的手臂，急急说道：“他在像宙斯恳求，准许宙斯让我们相爱。美洛，我要下去找他，我要告诉他，我爱他，我愿意！即使相爱会让我粉身碎骨，我也无怨无悔。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会一直这样走下去！”
“不行，海伦。”美洛张开手臂拦在她面前，“不行，你不能再做傻事了！如果被天后发现，你会受到责罚的。海伦······”
“美洛，帮我好吗？我不怕受责罚，我什么都不怕，我只要见他！”她决绝地说道，人已经缓缓走近丝罗瓶。只要她从丝罗瓶跳进去，她就可以见到他。
“镜像会把你吞噬掉的，海伦，你真的不要你的灵了吗？就为了这样一个凡人？！”美洛怎么也无法理解这种近乎疯狂的举动，简直令她无可置信。难道爱情的力量真的这样伟大吗？
她绝美一笑，“我不在乎，真的。”说完，纵深一跃，跳入了丝罗瓶。
“海伦，你这个大傻瓜！”美洛扑到丝罗瓶前，只看到几丝隐隐的涟漪。叹口气，她无可奈何地说了一句：“事到如今，我只能送上我的祝福给你。海伦，祝你跟伊凡会永远幸福。”
她由丝罗瓶来到人间，每次都像是经历了一场烈火重生般的煎熬。但是，当她躲在神像后，听到伊凡对宙斯的深切祈求，幸福代替了痛彻心扉的折磨。她唯一能感应的，只有他深刻的爱，这就够了，不是吗。
“尊敬而伟大的万神之神，我诚心向你祈求，求你让我找到那只鸟儿，求你将她变作人类，求你让我们彼此相爱······”
她心头一阵酸痛，紫色的明眸里立刻蓄满了晶莹的泪，深深吸口气，她终于缓缓由神像后走了出来。他还虔诚地跪在那儿祈求，她轻轻跪在了他对面的地上，眼泪扑扑地坠落，她张了张干涩的嘴唇，喉咙里钝痛无比，但是她喊道：“伊凡。”
他整个身子猝然一震，猛然抬起头，对上了那双纠缠于他梦中的紫色眼眸。他有片刻的窒息，只感觉眼前一片恍惚，像是有一道白光忽然直刺了过来，照亮了原本暗淡无光的世界。
他颤抖地抬手捧住她的脸庞，颤抖地开口：“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她哽咽地点着头，“是我，伊凡，是我。”
他将她拥入怀中，心头涨满了一种不真实的快乐，又怕这不过是一场无望的梦境，唯有闭起眼睛感受怀中真切的柔软。他的唇小心翼翼地轻触着她海蓝色的发丝，她软软的耳垂，她欣长战栗的睫毛，最后，落在了她红润的唇上。他辗转反侧地吻着她，他细碎的话语在她唇齿间徘徊，“真的是你？我找了你那么久，真的是你······”
彼此的泪纷纷跌落，那是一种微咸的幸福的味道。侍从们很有眼色地退到神殿外，阳光从神殿的大门内悄悄探进来，洒落一地耀眼的金色。两个相依相偎的身影投射在对面的墙上，美好的如同两株缠绵悠远的藤蔓。天地都仿佛沉醉了，唯有一种浓的化不开的情愫潆绕其间，那就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