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无私之心
平遥再次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歩非整夜守在床边,寒烟清晨洗漱后也过来探视。
平遥看着歩非,眉眼弯弯地笑了笑,便欠起身子坐了起来,“这里是集雪楼吗?”
歩非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平遥揽入怀中,“你没事就好了!你昏迷后,我怕你身体不舒服,便将你带到寒烟这处来了。”
寒烟对着平遥盈盈施礼,“寒烟见过夫人!”
平遥看着这个冷艳高傲的风尘女子,想到她为他们所受的屈辱与牺牲,心中五味陈杂,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过了片刻才笑道:“寒烟姑娘的礼平遥可受不起!”
“夫人过谦了。”
平遥看着歩非,问道:“不是在淮山关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歩非沉下脸来,道:“还不是听阿昕说某人要孤身涉险,营救青芜公主!你啊,真是越来越感情用事了!”
听到青芜的名字,平遥的心情不由得沉了沉,她轻叹一身,倚入歩非怀中,淡淡道:“你还不是一样,那边在打仗,你就跑到我这儿来了。对了,我们何时回淮山关军营?”
歩非道:“马上就要动身了。”说完,他转身看着寒烟,“靖都只怕不久后会有一场恶战,非久安之地,寒烟姑娘可愿离开集雪楼,随我夫妇二人同行?”
寒烟眸中滑过一抹亮光,随即湮没在黯然的冷寂中,“不了,多谢公子美意!”
平遥怔忪了片刻,不知心中的酸涩为何涌来,她知道寒烟极想与他们一同离去,只因厌弃自己肮脏污浊,心中自卑感过于强烈,因而拒绝歩非。
从前,平遥只知道自己爱着歩非,却不曾想过,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很多人也爱着他,而且,她们付出的感情不一定比自己烧。譬如寒烟,她爱歩非爱得那么强烈,却又爱得那么卑微,义无反顾地为他奉献自己的一切,这样刚烈而决绝的女子,平遥一时不知心底是觉得可敬还是感到可悲了。
轻叹一声,平遥道:“姑娘与我们相识一场,此去一别,只怕日后相见遥遥无期,不如姑娘随我们去了,结伴在一处,日后也好常常相见。”
寒烟笑道:“寒烟心知夫人好意,只是寒烟心意已决,此生都不会离开集雪楼,所以夫人无需再劝了。”
歩非道:“寒烟姑娘既然心意已决,那在下也不再强求了,只是一点,这段时间姑娘务必离开集雪楼几日,暂避锋芒。青芜公主一事,宇文息已识得我二人身份,并且知晓我们与姑娘有所牵连,只怕祸事会波及到姑娘身上。”
“多谢公子关心,寒烟自会小心!”寒烟低着头,沉默片刻,笑道:“只是公子离开靖都后,还望公子莫忘了寒烟。而且,倘若以后公子有什么需要寒烟效劳的地方,还请公子不要客气!”
歩非潇洒地笑了笑,“好!”
平遥此时心情却异常沉重,怎么也笑不起来,她静静凝视着寒烟,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多谢姑娘了!”
无论心底对寒烟怀有多么复杂的情愫,但既然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或许就该任她走下去。
告别寒烟后,歩非、平遥便匆匆向淮山关赶去。
青芜事件便暂且告一段落,作为一种思念和怅惘永久地埋在了平遥的心底,那个不被人触及到的柔软角落。偶尔,只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刻才会重新翻出来,细细体味多年来的点点滴滴、酸甜苦辣,以及那悲壮惨烈到瞬间凝为永恒的一刻……
埋在心底,永不磨灭。
有些人,即使消逝了,双方之间的牵连依旧不断,因为爱和思念已成为一种永不消散的感情埋藏在你心底,将你们连接起来。
从靖都往淮山关的路上。
“歩非,你常常托寒烟帮你办事吗?”
“也不是常常,偶尔吧!怎么了?你今天很不对劲嘛。”
“没有啊。”平遥笑了笑,又问道:“那你每次托她的事,她都能完成吗?”
“大多数吧,也有办不成的时候。”
平遥静默了片刻,才又问道:“那你知道她都是用什么方法办到的吗?”
歩非笑了笑,道:“不知道。她既然不想让我知道,那我便不问。小丫头,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总是问我关于寒烟的事,不会又在吃醋吧?”
平遥瞪歩非一眼,“想得美!”既然寒烟不想让他知道,那就让这个秘密永远埋藏吧。
“对了,淮山关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淮山关多山峦、峡谷、瀑布,是一道天然屏障,易守难攻,辰王这时候还在为此事头痛呢。不过,话说回来,最近让辰王头痛的事还真不少呢,宇文锋、宇文息忽然苏醒,让本是囊中之物的靖国变得很难攻取,徐毅那边又没什么好消息,两边军队都没有什么进展!不过,总算有一件事让他高兴了一阵子。”
平遥问道:“什么?”
“就是你的母后——宁太后上台垂帘听政一事。安国内部动乱,这样辰王对你就不必过于防备了,因为此时,你已经没有稳固强硬的后盾了。”
平遥冷笑道:“搞不清楚状况,竟把最糟的事当做好事!本来我还可以用整个安国全力支持他,现在只能抽取一些零星的力量了,他竟还高兴得起来?”
歩非摇头叹道:“这也不能怪辰王,如果我是他,必然也对你不放心,因为倾城公主以前做的那些事,性情狡诈、机谋诡变,实在难以让人对你不提防戒备啊!如今安国内部发生如此大的变动,你倒一点都不担心啊?”
平遥哼了哼,道:“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是意料中的事!说起来,唯一脱轨的,只有宇文锋、宇文息二人之事了,而且,就连陈瑾的叛变也是因宇文锋而起的。”
“没办法,谁让你医术不济,下的毒被雪樱轻而易举就解开了呢?”
“雪姨还是老样子啊!以前她就这样,连路边一只受伤的小猫小狗都要救,甚至连想害她性命的人她都能宽恕,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性格是福是祸……”以前雪姨的善良总是令自己感动敬佩,如今,却在岁月的沉淀中染上了许多莫名的情愫,而这些情愫中,似乎还有……恨!
歩非并不了解平遥那许多复杂的心思,笑道:“心地善良是好事,她不过就解了一次你下的毒,怎么就扯到是福是祸这上面来了呢?”
“小时候我也觉得善良宽容是好事,但现在我却不这么觉得了。”平遥顿了顿,目光移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宁静的眸子幽深而沉重,隔了半晌,她才缓缓道,“雪姨年轻的时候,喜欢她的男人很多,最有名的三人便是我父王、程青衣,以及建造集雪楼的林岳翔,所有钟情于她的男人,她都以礼相待,因为她怕伤了他们的心,所以对每个人都十分的温柔体贴,不懂得如何果断拒绝他人,所以让这些人反而都对她抱有幻想,而耽误了各自的将来!雪姨最后嫁给了程青衣,两人成婚时已是很晚了,那时雪姨大概有二十七岁了吧?而且,程青衣和林岳翔都是为雪姨而死的,而害死他们的,就是她那过度的善良。”
“的确,有时候过度的没有原则的善良和宽容就会变成纵容,反而是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