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回 暮照晓院 我情已动
皇宫内转了差不多两日,也才走了个大概。据说,建造这座皇宫初始,乐尚便请来了各地的能工巧匠,花了几年的时间才建成。
暮色时分,皇宫卸下了庄严的面纱,笼罩在细腻的余晖下。晓院的空旷地儿,摆满了盆栽,被翔凤照顾得格外精细。这时,她都会搬来竹椅坐在那,摇着香扇,望着漫天霞飞。
“丫头,干嘛站在那里?”
她抬起头,看了看我,一笑,“来,陪我坐儿。”
我坐到她旁边,看着那一地的翠绿,“这些都是翔凤姐种的?”
“它们陪了我十几年了,从我搬到晓院来,它们就是我的住客。”她望向它们的目光不觉柔和许多,我想,这些应该都有着一段段故事,记载着她的青春岁月。
翔凤收回目光看向我,笑道,“丫头,跟我说说,你怎样看待墨非与祗离。”
“他们?”我垂下头,第一次认真思索这个问题,半晌,缓缓道,“他们都是在我生命中,曾经出现过的人,也许,会留下一路足迹。”
“丫头,你太小心了。”翔凤摇了摇头,叹息道,“我不知道你曾遭遇过什么,不过,你若不给别人机会,便是将自己尘封。当红颜逝去时,陪伴你的只有凄凉与孤独,而你,只会细数这些曾经陪伴过你的足迹,一日复一日。”
她脸上的自怜,令我为之触动。分不清她说得是我,还是她自己。
“这两个小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两人的性格南辕北辙,从小斗到大,之前因为锦瑟一事,现在……”她顿住,瞅了瞅我,继而道,“我虽爱逗弄他们,却不希望他们真的受到伤害。”
“翔凤姐,你大可不必担心的,”我凝望住她,淡然道,“在茜香国,我同样也只是住客,根本无意在这里留下些什么。墨非也好,祗离也罢,有不有我,他们注定是需要斗到底的冤家。若说是宿命,那也只能感叹他们身处在帝王之家。”
翔凤静静看着我,无奈的叹一声,“你这丫头,比我想像中还要拗啊,根本就是无情嘛。”
“呵呵,”我不以为意的笑笑,“我只是不想慵人自扰罢了,人生苦短,不过几十载光阴,何必身陷自我圈下的囹圄。”
她有趣的侧过身子,灵活的眸子望定我,“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锦瑟与他们的过往?”
“不想,”我摇摇头,她好奇的抬眸,“为何?”
“我若不知道,便还是以过客自处,该我离开时,也好落个清静。”
“呵呵,”她倏然浅笑,一双清眸似在瞬间看穿我的伪装,“你在逃避,以为不知道,就是个局外人。但你可曾想过,他们能否让你如愿?”
我不语,心下却纠结不堪。
“锦瑟的爹,是墨非的救命恩人,为了救他,搭进了一条命。”在我的沉默中,翔凤慢慢开了口,即使我告诉自己,这不是我的故事,这些通通于我无关,仍是不受控制的听了进。
“祗离喜欢锦瑟,在皇宫中不是秘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如果,锦瑟选择的是他,那两人一定是段佳话。可惜,命运弄人,锦瑟爱的人却是墨非。”扭回头,露齿一笑,“没有后来的突变,这样的故事根本不足为奇。”
我仍不语,而是侧耳倾听。
“墨非为了让她死心,当着所有人的面羞辱了她一番。旁人会说他冷酷无情,可这才是墨非的行事作为,不是吗?”
没错,这才是我的认识的墨非。
“后来呢?”我情不自禁的开口。
“锦瑟岂有不知之理,谁都没有想到,她竟然以死明志。到最后,人虽然是救回来了,可脑子就……即使这样,她也只认墨非一人,凡事也只听他的。哎,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爱得却是那么惨烈。难怪连墨非都动了恻忍,娶她为妃。”
“锦瑟以前,是什么样子的?”我突然间很好奇。
“呵呵,若说我见过哪个才貌兼备的女子,那就唯有她了。琴棋书画,且不在话下。她做的诗词,直到现今都被才子们奉若至宝,”
究竟是怎样的感情,让这样一个奇女子,不惜以死明志呢。对于一个因情枉死的人,我实在是无法理解。倘若,这将会一场情感的争夺战,我注定是输家。
“丫头,”翔凤目光温柔的落在我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我竟有种所有心事都被她看透的错觉。我忙垂下眼眸,不愿让自己毫无保留的暴露在他人面前。
“呵呵,”她一笑,轻声道,“别将自己封闭,那对他不公平。”
他,他是谁?
抬眸望进翔凤的双眼,她似乎早有了答案。而我,为何却找不到?
“黛玉,”
恍惚中,有人唤住我。
慢慢转回头,我看到了院门口,一道傲世卓然的身姿。此刻,邪美的眸正含笑的望着我,眸底的暗潮令我不自觉羞红了脸。他的嘴角又上扬几分,俊美的脸颊,映在一片柔和的玫红中,越发的不真实,然,我却知道,翔凤口中的他是谁了。
“哎,我这老婆子还是别在这里碍眼的好。”翔凤站了起来,朝我眨眨眼睛,“记住我说的话。”
我却开始后悔,为何要让我知道那个故事。
随着他的靠近,我的心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跳不已,在我尚能完好保守它时,这是绝不曾有过的。翔凤的话,并非是开启它的钥匙,只因一直纠结在心头的疑虑,在一点点消散。尔后,我看到了一直驻扎那里的人。
他来到我身后,伸出手轻轻环住我的肩,下巴垫在我的肩头。
“我好怀念颜府。”
“嗯,”我轻轻的应了一声,思绪被他的一句话,带到了那段简单的日子里。
“不要怀疑我,不要躲避我,”他轻声说着,“这世上,我最瞧不得的东西,就是你的眼泪。可是,我却又想接收你的全部脆弱,而不是让它们憋在心里,然后像个陌生人一样躲着我。”这一刻,他的狂妄他的孤卓,全部被他踩在了脚底。
“嗯,”我的视线,有些模糊。
“娘子,我说过,我只有一个娘子,不管是颜少毓还是墨非。”他的话中,多了抹坚决。
“你……”我似乎猜到了他的意图。
他收紧手臂,低沉一笑,“墨非,一直都是个无情无义之人,再做一次,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