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子夜回府后,将自己锁在秀容的房间,一连数日,一言不发,滴米未进。
司马昭招来太医,被子夜赶出,就是他自己,也不得晚上睡在房中。
考虑到子夜忧思过度,子上不好硬逼子夜,只得依顺子夜独自呆在秀容房中,只是每天下朝回来,必然到房中劝慰。
到了第四日,子夜已经虚弱不堪,子上无奈,手持匕首闯入房中,二话没说在自己手臂上刺个血窟窿。
子夜这才答应进食进水,又亲自为子上包扎伤口。只是不允许他晚上在房中留宿。
子上见子夜让步,又劝慰到深夜这才放心离去。
一转眼,秀容的头七到了,子夜身披素缟,到坟前祭奠秀容。
子上这一天从头到尾都陪着子夜,当子夜跪拜坟前之际,这位当朝大将军也撩袍跪在子夜身边,低声道:“秀容嬷嬷,你一路走好,子夜放心交给子上,我就是抛却身家性命,也不会让夜儿受半点委屈。”
子上的话,又惹出子夜一串串泪水。
拜祭完毕,子上扶着几欲不支的子夜回府,刚下马车,就见一名亲近侍卫在府门前徘徊不定,急得乱转。
一见司马昭,侍卫急忙上前,“禀将军,钟大人有急事找您,现在书房恭候。”
司马昭眉头微蹙,看了看子夜,“今日概不见客。”
子夜抬起红肿的眼睛,“子上,既然有要事,你还是去吧,我没事,回房歇息一会儿就好了。”
子上想了想,点点头,“好吧,你回去别忘了吃点东西,再好好睡上一觉。”
子夜嗯了一声,又回头嘱咐道:“你也一天没吃东西了,我一会儿叫厨房给你做些吃的。”
子上笑着拥了拥子夜,“好了,我比牛还强壮,少吃一顿没关系,你就不要惦记我了。今晚,我可能睡在书房,你要是有事,叫人来唤我。”
子夜回到秀容房间,吩咐婢女去厨房准备晚膳,自己则坐在床边呆呆出神。
想起十天前,母女二人还依偎在一起,亲亲热热地说着知心话,如今却物是人非。
一直以来,子夜对秀容已经产生了依赖,只要偎在秀容的身边,她就会觉得温暖,就会孩子般地享受宠爱。
这份强烈的依赖,秀容在时还不以为意,一旦失去,那份揪心的痛楚弥漫了整个身体。
暖意融融的房间,如今变得阴森清冷,子夜打了一个寒战,喃喃道:“秀荣妈妈,你地下有知,奈何桥边慢些走,夜儿也不想久居人世了。”
“夜儿姑娘,晚膳已经备好,可以端进来吗?”门外响起婢女的声音。
“进来吧。”子夜轻呼一声,“给我留下一碗白粥就行,其余的送到将军书房去吧。”
“这,”婢女有些迟疑,“夜儿姑娘,大将军在书房议事,闲人一概不许靠近,前几日,因为一个送茶的婢女未经通禀擅自入内,被将军杖责致死。”
子夜讶异,没想到一向儒雅温柔的子上,还能做出这么才残忍之事。想了想,轻叹一声,“将食盒给我,我亲自给他送去。”
子夜提出食盒,信步走向书房。刚到院落门口,果然见两名侍卫把手,见到子夜,两人有些踌躇,知道夜儿姑娘是将军心上人,宁可得罪将军,也不能得罪夜儿姑娘。
子夜不忍见二人为难,微笑说道:“将军知道我来送饭。”说着,还提起食盒给二人看了看。
二人急忙施礼,“夜儿姑娘请进。”
子夜走进大门,这是个封闭极好的院落,四面皆有围墙,只有一个大门出入,可以说隐-私性极好。
子夜缓缓走向书房大门,此刻天色已晚,透过窗纸隐约看到里面人影绰绰。
子夜手刚触到房门,一道声音从里面隐隐传出,“大将军莫要犹豫,嵇康乃人中卧龙,不能让他飞起来。他名冠竹林七贤之首,仰慕追随者不计其数。记得当年,你淮南平叛之际,他曾想起兵响应诸葛诞,多亏山涛从中劝阻;之后,他又写出《太师箴》等文章,隐晦指责您的残暴;您对他礼贤下士,他却借口写出《与山巨源绝交书》。此文一出,宇内哗然,效仿者甚众。将军,嵇康言行放诞,藐视礼法,这些行为是帝王所不能容忍的。如今他又因吕安兄弟之事入狱,竟然有很多人为了见他,主动要求入狱,这样的人,号召力极强,不如藉此铲除他,以正风俗,以儆效尤。”
子夜听罢心中一凛,刚刚举起的手不由得缓缓放下,将脸贴近房门,侧耳倾听。
司马昭犹豫的声音响起,“嵇康毕竟是名士,随意处死恐会激起众怒。”
钟会又道:“将军,嵇康对秀容之事已起疑心,此人心智极高,如假以时日,难保会找出线索,揭开事情真相。一旦如此,大将军不但无法面对夜儿姑娘,恐天下人都要替曹氏父女鸣冤了。”
子夜听到此处,惊得用手紧紧捂住嘴巴,才避免惊呼出声。
天啊,怪不得那日曹莹那般坦然决绝,怪不得叔夜以性命担保,原来,原来杀害秀荣妈妈的真凶,竟是自己多年同床共枕之人。
如果没有今晚的偶然,就是叔夜亲口告诉自己,恐怕也不会相信,子上这些日子,没有表现出一点异常,不愧是天下第一政客,果然做事果断狠辣,滴水不漏。
子夜听得心寒,正要推门进去质问,忽听司马昭的声音冷冷传出,“好,嵇康的事,就依你的主意。记住,要速战速决。”
钟会点头,“后天午时,郊外东市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