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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尔虞我诈(1)

其时正月方过,冰雪开始消融,又因朝廷大赦天下,派遣监察御史朱抟赴澶州收拾战时遗骸,以军储救济各地饥民,并准许一些将士解甲归田,中原百姓不再担心战火,可以一家团聚,莫不欢欣鼓舞,其乐融融。

马天佑击败鬼影之事,如一夜春风,传遍整个京城。他的名头、地位,已远远超过了当年的马盖龙,中原百姓,对他敬若神明。朝廷中的将领,因不用打仗,一时反倒有些失落,无聊之际,竟将平时所不屑的江湖事当作了热门话题。于是乎,马天佑成了武林第一高手,而那把轩辕剑,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

黄河帮议事厅内,展仝阴沉着脸,看了一眼坐在上座的关礼天、薛忠、藤索臣、颜帅四位堂主及坐在中座的角坛坛主吴吭,复又将目光落在左侧的钟英身上,淡淡说道:“马天佑击败鬼影,取代武林第一高手之事,钟护法可曾听闻?”

钟英见众人神情肃然,知道必定有事发生,便离了座,走到厅中躬身施礼,说道:“属下负责打理龙门客栈,这种江湖消息,自然来得最快。”

展仝神情木然,点头说道:“既然早就知道,为何不通知本座?”

钟英微微一笑,说道:“只是传闻,未经证实,不敢贸然惊动帮主?”

展仝仍是点头,说道:“传言自何而起?”

“据闻起自商人小贩,又说有鬼影所掳走的御医为证,属下正在派人查探,若是属实,自会即时禀报帮主。”钟英收起了笑容,正色答道。

展仝伸出手掌,贴在案几上缓缓划圈,说道:“你与应天教关系一向甚好,为何不直接向马天佑证实?从他口中所出,自然不会有假。”

钟英已听出弦外之音,勉强一笑,说道:“属下与马教主只是泛泛之交,且身为黄河帮护法,委实不适宜登门造访,以免惹人闲话。”

此言一出,薛忠、藤索臣、颜帅登时色变,唯有关礼天闭目养神,仿似事不关已。展仝停桩圈,冷笑道:“闲话?若是光明正大,哪来的闲话?薛侄女与马天佑两情相悦,经常来往,可曾听见有谁说过薛堂主的闲话?”

薛忠脸上流露感激,挺了挺腰身,抱拳说道:“属下为黄河帮鞠躬尽瘁,并无二心。若小女做出对不灼河帮的事,绝不苟且。”

钟英目光转动,冷笑道:“薛堂主之意,是觉得在下怀有二心?”

薛忠冷哼一声,直挺挺坐着,并不理会。却听得展仝说道:“薛堂主忠心耿耿,人所共知,没有他,便没有今日之黄河帮,即便薛侄女一时冲动,做出不利于本帮之事,本座念其年幼,亦不会怪罪。”话锋一转,复又说道:“只要光明磊落,便无须惧怕流言闲话。钟护法既然与应天教只是泛泛之交,为何却要冒险去救马天佐?莫非以为自己武功天下无敌,可以凭一已之力,斗得过整个剑衣门吗?”

钟英神色自如,欠身说道:“钟英既为护法,自然有责任维护黄河帮威名。剑衣门在龙门客栈骗走马天佐,若不插手,传将出去,会被人笑我执法不公。”

展仝冷冷一笑,森然说道:“你这一插手,非但挑起剑衣门与我不和,更连七剑阁亦得罪了。应天教毫发无损,乐得坐山观虎斗,我花钱将各大门派请来龙门客栈,岂不成了惹火烧身?”

钟英垂首说道:“钟英做事有欠妥当,请帮主责罚。”

“责罚?”展仝冷笑一声,说道:“你担当得起吗?且不说得罪剑衣门与七剑阁,私自调动青龙堂人马这件事,已足以让你人头落地。”

吴吭快步而出,抱拳躬身说道:“卑职看见护法令牌,又听闻有人在龙门客栈捣乱,事情十万火急,一时糊涂,来不及禀告堂主,甘愿受罪。”

薛忠亦离了座,铁青着脸说道:“有人以上压下,罪不在你,若要追究,自有本堂主替你承担。”走到钟英面前,冷冷说道:“黄河帮四大堂,一向各司其职,未经帮主允许,从不敢妄自越权调用他堂人马,你身为护法,莫非连规矩都不懂?”

钟英神色大变,突然摘下腰间令牌,双手捧到展仝面前,愤然说道:“既然大家认为我不懂规矩,这便辞去护法之位,至于私自调动青龙堂人手一事,但凭帮主发落,钟英甘愿伏罪,绝无半句怨言。”

展仝见他动了气,便站起来说道:“钟护法初来乍到,对帮里规矩不熟,偶尔犯错,无伤大雅。况且调动青龙堂人手,亦是为了维护黄河帮声誉,不应加罪。”走将过去,拍了拍薛忠肩膀,呵呵笑道:“人孰无错,薛堂主便当是给本座一个薄面,将此事一笔勾销,如何?”

薛忠点了点头,说道:“帮主发话,焉敢不从。念其初来乍到,私自调动我堂人手之事,便不再追究了,但愿以后莫要再犯。”

钟英见事情化解,暗中舒了口气,方待将护法令牌挂上,却听得颜帅冷笑道:“马天佐私闯黄河帮,屡次对帮主出言不逊,且滥杀无辜,罪大恶极,中原武林莫不欲杀之而后快,钟护法非但不痛恨,还要出手相救,其中道理,当真令人费解。”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连展仝亦听得皱起了眉头,回到座上缓缓说道:“本座亦想听个解释。”

钟英已将令牌挂好,不慌不忙地说道:“钟英非三岁小儿,岂会不知利弊?之所以冒险去救马天佐,自有道理,但其中涉及武林安危,不便在此明说。”

话音方落,颜帅勃然变色,冷哼一声,说道:“放屁,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你真当我们是三岁小儿吗?”

钟英冷笑数声,向展仝作了一揖,问道:“敢问帮主,护法和堂主可有大小之分?”

展仝见他问得突然,一时不禁为难起来,沉吟片刻,笑道:“自古设帮,多以帮主为大,长老次之,其下又分堂主,堂下又有分坛,及至帮众,层层而下。而护法一说,则是来自佛语,梵天、帝释天、四天王、十二神将、二十八部众等诸神皆称为护法,负责守护佛教及保佑苍生。如今本帮特设护法一职,当与各堂平起平坐,并无大小之分。”

钟英又作了一揖,说道:“敢问帮主,若是帮中有事发生,护法该向谁禀报?”

展仝见他计较起名位,不禁好笑,说道:“自然是本座。”

钟英转过身来,对颜帅微微笑道:“既然如此,在下便不必凡事向颜堂主禀明了吧?”

颜帅气得白眼乱翻,指着钟英说了几个“你”字,一拂衣袖,大步出厅。薛忠、藤索臣、吴吭三人亦甚为难堪,纷纷对展仝施礼告退。关礼天则是从容睁开双眼,亦不打拱作揖,施然出厅。

展仝见众人不欢而散,不禁苦笑,说道:“如今只剩你我,有事不妨直说。”

钟英环视四周,压低声音说道:“此事关连重大,绝对不能透露出去,还请帮主找一处信得过的地方说话。”

展仝哦了一声,好奇心大起,略一沉吟,说道:“清心殿乃本座练功之处,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于其中议事,最好不过。”

出了议事厅,一路行将下去,便看见一座倚山而建的殿堂,上书“清心殿”三个大字,推门而入,果然是空无一人。钟英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旋即正色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要救马天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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