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长眠（6）

莫言望去，心神俱裂，他再也听不到什么声音了，他的眼前被一片血色笼罩，红，满世界的红，那是血，从木眉身上流淌下来的血，可能是她的，也可能是孩子的，到了这一刻，莫言一直紧绷的神经忽然断了，他的眼中再没有其他，他就像是一个活死人一样，缓缓走到木眉身边，伸手朝忽然横空蔓延的枝条伸去。

木眉的树身上就在刚刚忽然生出无数的藤蔓枝叶，狠狠地穿透她的血肉，穿透她隆起的腹部，那些枝条上还带着血液，一边向四周蔓延，一边开出新的枝条，血液顺着新生的枝条缓缓滴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的小坑。

院中除了流金和莫言，几乎没有人甘再看第二眼，太残忍了！

莫言颤抖的摸着木眉的腹部，曾经这里有他们的孩子，他们甚至还幻想着孩子有一天若是出生了，如果生的是男孩，名字就叫木言，如果生的是女孩，名字就叫莫眉。他们都已经想好了，可孩子却没了，好像是做了一场梦啊，梦境太长，他都感觉太累了！

“相公！求你，杀了我吧！”木眉现在只剩脖子以上完好，现在已经半人半妖，她现在每活一秒都是一种煎熬，孩子没了，她能感觉到孩子在她的肚子里一点点的流走，她的心死了，只求能够速死。

两行清泪滑过莫言俊秀的脸庞，他温柔的看着木眉，仔细的擦着她被汗浸湿的脸颊，轻轻地，怕是会惊吓到她似地，柔声道，“我怎么舍得杀你？怎么舍得呢？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深深地爱上你了，那么深的爱，早已和我的骨血连在一起，看到你落泪，我的心都碎了，我怎么忍心让你和孩子一起痛，一起离开我呢？你放心，你不会再痛了！”活落，莫言温柔的脸庞忽然变得狰狞可怖，像厉鬼般幻化出一道剑气狠狠的插进木眉的胸口，殷红的鲜血染了两人一身。

“谢……谢你……相公！”木眉的眼角划出两行血泪，滚烫的泪水止不住的蔓延下来，嘴角挂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莫言伸手止住木眉的话，温柔道，“你好好地歇一会，听我说！”

她静静的靠在莫言的肩上，努力的想要听清莫言对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们一家三口要永远的在一起，永远不分离，你休息一会，等你醒来，就会发现一切都还和原来一样，我们带着孩子去一处没有人能够找到的地方，造一所房子，养很多的鸡鸭，再种上二亩小田地，我在地里干活，你就在家里教孩子读书，你说好不好……”莫言觉得木眉支在他肩上的头向外一偏，心里忽然涌起了大量的悲伤，泪水汹涌而出，他紧紧地抱着木眉粗糙的身体，柔声说，“你睡吧，睡着了就不会痛了，我会永远陪着你和孩子，这一辈子你受的苦太多，如果有下一世，换我来做一颗木眉树，你说好不好……”木眉已经彻彻底底的恢复原形，可是仿佛莫言身旁站着的仍是木眉真人一般，莫言温柔的朝布满鲜血的树身上印下深情一吻。

没有人看到莫言是什么时候出手的，他紧紧地抱着冰凉的树身，催动自己所有的内力，森白的骨骼狠狠地穿透他的血肉，紧紧地镶嵌在木眉树身上。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包括一直冷眼旁观的流金。森白的骨头，猩红的鲜血紧紧地包裹着莫言和木眉，竟有说不出的凄艳，树身上的枝条因为血液的召唤，伸展的更加凶猛，几根枝干更是穿透莫言的身体，以他的身体为养料，繁衍生枝。不消多时那木眉树竟然如同千年老树，盘根丛生，枝叶茂盛的掩去了院中的所有阳光。

流金看着一瞬间阴暗的小院，心中竟有些胆寒，冷哼一声，便带着一群道人扬长离开了村庄。

村庄一如往常般的宁静，村里的人都感觉像是做了一耻长的梦，梦里面他们好像认识一对夫妻，男的俊秀温柔，女的亲切可人，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他们好像是看到了木眉花，但村人好像又不认识两人，他们对两人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记忆，只是惊叹村边不知何时竟然生长了一棵枝藤蔓延的木眉树，那木眉树说是一棵，不如说是两棵，它们共用一个树身，却从中间的地方一分为二，枝叶茂盛，两棵树藤萝交缠，紧紧地连在一起，像一对亲密的恋人……

村人干活觉得累都会在此乘凉歇息，可是不知为何，每次见到这棵树，村人的心都会觉得很忧伤，于是在一个清晨一群村人给这棵树起了一个名字，它的名字叫“双生树”

她是他的妻，他亦是她的夫，他生，她生，她死，他亦不独活！上穷碧落下黄泉，此生再也没有人能够将他们分开，谁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