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节



郭亦芳面露喜色:“再过段时间吧,顺利的话,我带他来家里吃饭。”

母亲赶忙道:“你要抓紧,真觉得好就赶紧定下来,看看这两年,你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郭亦芳答应下来。

然而,母子俩均未见过这个男人。

5月14日,郭亦芳没有去上班,同事打电话给她也没人接。她担心出事,下班后上门查看,敲门也没人开。

这时,郭亦芳的母亲过来给她送东西,拿出钥匙开门。

家里并没有凌乱的痕迹,相反,被收拾得十分整洁,桌上还摆放着两个孩子为母亲准备的节日蛋糕。

郭母一脸惊疑地走进卧室。

郭亦芳和她的两个孩子睡在床上,神色平静,身体却已冰凉一片。他们身上没有伤口,经法医检测,认定为砒霜中毒导致的呼吸衰竭。

同之前的案件一样,现场没有留下多少痕迹,指纹、脚印、头发……什么都没有留下。

凶手花费了些时间处理,确保没有丝毫遗漏。

郭亦芳的亲人向警方提及过那个男人,警方也去了早教中心调查。

他们见到了负责小儿子的男老师。

被问及和死者一家的关系,对方说:“她的小孩在这里上课,我们聊过两句,关于她另外一个儿子。”

警察:“你有女朋友吗?”

他莫名其妙:“没有,怎么了?”

“你和郭女士只是纯粹的朋友关系?”

“我们连朋友都不是!”他震惊,“天啊,她是两个孩子的妈妈!我怎么可能和她有别的关系??”

警察亦很意外,仔细调查了他。结果得知,案发当天,他正和同事通宵喝酒看比赛,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

而他也一口否认和郭女士有过暧昧。

那么,郭女士口中的老师,是另外一个人,还是她一厢情愿?

第175章 一个母亲

简静本能地感觉到,郭亦芳的案子有些不同寻常。

是的,同样干净的犯罪现场,同样利落的杀人手法,同样隐蔽的行踪。但是,仅仅接近郭亦芳一家,需要伪装成追求的对象吗?

“对他来说,越不起眼的身份越隐蔽。”她分析,“交往对象绝对不是个好的选择,没有哪个女人会对这种事三缄其口。”

季风:“是吗?”

“当然,恋爱不和家人说,也一定会和朋友说。”简静笃定,“他冒了风险,肯定有特殊原因。”

季风拿起郭亦芳的照片,和面前的人对比了下,斟酌道:“可简老师,你和郭女士完全不同,两年之内,审美变这么快?”

照片中的郭亦芳三十岁,面容秀丽,成熟大方,温婉又不失坚毅,是颇受传统人士欣赏的女性形象。

反观简静,十四岁的她最多算个美少女,离女性差十万八千里。

“其实,我一直怀疑他是性无能,无法正常与女性交往。”季风坦言,“否则很难解释他对你的感情。”

简静失踪时14岁,已经不算是孩童,认定刀疤男是恋童癖好像站不住脚。尤其在她之前,中秋节的蔡氏一家三口案中,他们的女儿10岁,更符合这类人的选择。

但刀疤男并没有伤害那个小女孩。

“他可能不是真正的恋童癖,而是无奈之下的选择。”他道,“无法交往到正常的成年女性,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更弱小的对象代替。”

简静反问:“如果这样,他为什么要找上现在的我?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对,但他认为自己对你仍有掌控力。”季风望向她,缓缓道,“精神上的绝对影响。”

简静一时沉默。

刻在脑海中的病例一页页散开,变成一片片黑云,自四面八方涌来,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情绪不受控制地沉落,胸膛浮现堵堵的窒息感。

她不由深深吸气,缓缓吐出,这才觉得好些,正色道:“有没有可能,他不是喜欢郭亦芳这样的女人,而是喜欢这样的……母亲?”

不是女人,是母亲?

季风若有所思:“你是说,郭亦芳对大儿子的不离不弃,才是触动他的根源?”

刀疤男挑选的家庭都有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极有可能是他代入的对象。而他渴望的“幸福”,必然与其身世密切相关。

“他的母亲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抛弃了他,至少也是没有保护好他。”他尝试猜测,“他对母亲感到失望,而郭亦芳是他认可的母亲类型,即便本性柔弱,为母则刚,所以一反常态地追求她——他想得到什么呢?”

简静道:“他在郭亦芳的大儿子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试图补偿过去的自己,得到某种圆满。”

顿了顿,又问,“会不会之前的每个案子都有他想要的东西?”

季风思索片时,摇头道:“不太像,我现在有个想法,你和我说,他的人生理念是活着痛苦,死亡在虚幻的幸福时刻,是一种解脱,对吧?”

“是。”

“这应该就是他挑选受害者的标准。”他道,“每个家庭都很和睦,但在外人看来,或多或少有一定的缺陷。”

“曾家死了儿子儿媳,郭家没有父亲,孩子还是弱智,蔡家呢?”简静问。

季风对几宗案情了如指掌,马上道:“蔡家夫妻都是残疾人,丈夫失聪,妻子哑巴,只有孩子是正常的。”

她叹口气:“各有各的不幸。”

“所以,这完全符合他的理论:现在或许是幸福的,未来可能陷入不幸,停止在这一刻是最完美的。”季风摸摸下巴,眼中闪过兴奋,“但郭家的案子确实很特别,他们的幸福由他亲自来完成。”

他立即决定:“我们最好仔细查一查郭亦芳的案子,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

晚上,酒店中。

简静接到康暮城打来的电话:“一个礼拜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

看不见他人,也能想象出他此刻眉头紧锁的样子。简静连忙道:“没有,案情比较复杂,多跑了几个地方。”

“没遇到什么危险吧?”康暮城仍抱有怀疑。

她哭笑不得:“康总,我只是去受害者家属家里问问情况,能有什么危险?”

“还是要小心。”康暮城听得进去才怪,“弄完了赶紧回来。”

简静心中一奇:“有什么事吗?”

“好事。”康暮城说,“今年的梦笔奖开始提名了,《玫瑰黄金》入选,依我看肯定能拿个奖,你最好赶紧解决手头上的事,接下来可有的忙了。”

这可叫简静大大吃了一惊。

目前,国内大大小小的文学奖项有十来个,但含金量高的不过三个,梦笔奖便是其一,设有爱情、历史、武侠、科幻、悬疑、现实六大类型奖项,以及年度最佳作者的大奖。

毫无疑问,能得奖的六本书,都是本年类型中的翘楚。

最佳作者更不必说,销量可能一般,但作者必然在文学界有名有姓,多是写历史或现实的牛人。

偶尔有武侠或科幻获得,其作品都是出圈大作,火遍华人圈。

而每个类型奖有五个提名,《玫瑰、杀手与黄金》和其他四部,共同入选最佳悬疑。

简静问:“什么时候开奖?”

“11月颁奖典礼。”康暮城道。

虽说是年度奖,但不可能拖到今年年底或明年年初颁发,所以,梦笔奖的收录时间为去年10月到今年9月,10月份为评奖期,11月颁奖——等到12月,出版社又要为开年作品造势了。

简静掐指一算,时候尚早:“我肯定能回来。”

她想得太美了,康暮城下了通牒:“10月巴黎时装周,你得和我一起去。”

“我对时尚没有兴趣。”简静婉拒。

康暮城平静道:“你要买衣服。”

高定礼服均为手工缝制,耗时数百个小时,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成衣,从定制到拿到衣服,总得给人家留出时间。

简静:“……倒也不必。”几万块的礼服已经很不错了,高定几十万甚至数百万一套,穿一晚有点奢侈不起。

“我不是和你商量。”康暮城作为老板,该无情的时候相当无情,“10天之内回来工作。”

简静只好答应:“我尽力。”

得了保证,康暮城才满意地挂掉电话。

简静哀叹口气,倒在酒店的大床上。提名的喜悦在心头转了圈,很快又被悬在头顶的利剑所消弭。

郭亦芳、智力缺陷的小孩子、刀疤男。

玫瑰、日记、死亡崇拜。

杂乱的念头像旋转木马,在脑海中转来又转去,掠动的光影拉长成缤纷迷离的线条,变成催眠曲的五线谱。

数日奔波,坐车都坐得腰痛,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还做起了梦。

——

开幕是一盏奇特的灯,亮度不高不低,不是冷光也不是暖光,靠近于自然光的米白色,晕出一圈老大的光晕。

视野的其他地方都很暗,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阴影的暗,模模糊糊能看到一些影子,可看不清东西。

她在梦里眨了眨眼睛,想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躲藏在阴影中的又是什么。

“你醒了?”这时,她听见有人说,“该吃东西了。”

然后,她慢慢坐起来,看到床头摆着一个面包和一盒牛奶。

拿起牛奶,包装盒上的字迹终于变得清晰。

原来不是头脑昏沉看不清,而是没戴近视眼镜,所以才看不清楚对方的样子。

她眯起眼,灯光却亮了一下,正好晃过眼睛。双目受到刺激,情不自禁地分泌出泪水,模糊了视野。

“抓紧时间。”他声音柔和,却不容置喙,“你今天还有繁重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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