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黎周周有些不知道咋下手,他干惯了农活,怕手里没个轻重,伤着小孩。

顾兆便揭开孩子身上盖的,一股味就出来了,“周周,尿布递一下,应该是拉了。”

尿布就放在旁边叠着,黎周周赶紧给相公拿,看着相公生疏但轻柔的给换下东西,脏的放在一旁,换好了干净了,小孩也不哭,还高高兴兴的咧嘴笑。

“周周要不要抱一下?”顾兆把小孩给周周看。

黎周周紧张又小心的接过,抱了会,小孩还冲他笑。

真是可爱。

李桂花洗完锅碗,手里的水都没擦,匆匆忙忙进来,没听见孩子哭,进来就看见顾兆和黎周周抱着孩子正哄着,脚步也慢了,说话声轻了,“狗蛋睡着啦?给我吧。”

“咳咳。”顾四清嗓子。

李桂花知道这是提醒她别忘了说正事,便把睡着的狗蛋放床上,还好这孩子好带,没有动不动让人抱。她又出去端了一碗洗过的枣,还有倒好的茶水,说:“你俩吃喝,今年下来的枣子特别甜,一会走的时候给你俩装一筐带着回去吃。”

“好,谢谢阿娘。”黎周周道谢。

李桂花才继续说起来,说了一大堆,从狗蛋生下来,家里田多负担重不容易,杂七杂八的扯了一大堆,最后才问起听人说你家的田今年收成好,光是上粮食税就交了快两石,九亩田三十六石的粮食是不是真的。

“是,去年雪水足,加上上了肥,今年家里粮食收的好,卖了一大半要供相公读书。”黎周周听相公的,嘴里也说着家里紧张,“光是纸笔就是一笔银子,还有给夫子束脩。”

李桂花颇有同感点头,还要拉扯别的,旁边顾父咳了咳,等不下去了,说:“你们上的那个肥是啥?真田里收成就那么好了?”

“是啊。”顾兆接了话,这次给了直接话,“旱田里就是麦秸秆烧的草木灰,平日里犁地也不用,烧了麦茬就成,麦子窝个冬,来年开春雨雪化了没几天再追一次肥,粪便、尿、草木灰,还有添着水,不怕稀,上就成了。”

“这是你琢磨出来的?”顾四问。

顾兆嗯了声,“我看书上,跟着爹说了,爹说试试看,没想成了。”

顾四还反应了会啥时候跟我说的,然后才想起来儿子说的爹是黎家那位,顿时想起来儿子顾兆入赘上门成了黎家人,一时心里说不上来啥滋味。

顾兆不等再问,把水田肥法说了,还说今年第一次试也不知道成效咋样,想着要是好用了,过年时回来跟家里说。

顾父便点点头,这茬算揭过。李桂花还有一事,挤出个笑脸,说:“兆儿,你读书好有文化,能不能给狗蛋起个大名?”

原本收了黎家十八两,李桂花想着送虎头去念书,可后来怀孕大着肚子,家里房子不够使,要盖房子,又生了个小儿子,这些事堆着一起,李桂花歇了送虎头的心,想着先把房子盖起来,缓个几年,送狗蛋去读书。

花钱请赵秀才起名字,李桂花舍不得,这不是有现成的吗。

顾兆虽然没功名,但也认字读书,总比他们泥腿子起的强吧?

“成啊。”顾兆也不问李桂花对狗蛋啥盼望期许,总之不可能是平平安安健康,大抵是聪明有前途能发财,他想了下,说了几个,都是光辉灿烂有希望的好意头。

李桂花选中了顾晨,“这个好,狗蛋就是早上生的,太阳出来了,嗷嗷叫,以后一定是个有出息的。”

顾狗蛋便有了大名叫顾晨。

说完话没多久黎周周和相公便要走,李桂花满脸笑容将黎周周哪来的篮子装满了枣子,送两人到外头,一路还说:“家里最近要盖屋子,到时候盖好了,让铁蛋过去请你们回来吃酒。”

“好。”黎周周答应上了。

可能今个顾兆没闹幺蛾子吃李桂花的肉,占便宜,反倒李桂花还替小儿子讨了个吉利名字,对着黎周周顾兆两人也有几分真心,真是满脸笑意。

送完了人,李桂花还想,幸好顾兆上门入赘了,不然还要她供着继续读,哪里敢吃肉敢盖大瓦房,现在都是黎家累赘,府县的官老爷都说了,顾兆读书没啥指望了,黎周周还不死心,真是可怜。

之后日子,黎家生活回归往日的平静。

黎周周又抱了一只猪崽、十只鸡仔,相公倒没说什么,后来黎周周晓得了,这些鸡仔、猪崽相公也会帮他喂。

“不用,相公你去好好读书。”黎周周说:“现在还没到农忙时候,我忙的过来,家里就喂养这些,没别的活了。”

顾兆便答应,他前段时间确实精力放在田里太多。七月份农假,朱秀才从府县回来带了两本手抄本,还带了一份自己做的摘抄笔记,顾兆自然是感谢万分,跟朱秀才说了一下午。

朱秀才说他基础尚可,就是缺少变通,要是明年下场可能危矣。

顾兆便说没想明年下场,后年再试试看。

他现在一个月去赵夫子那里九天,赵夫子的基础还是扎实的,又带孙子赵泽,顾兆便和赵泽一起重新复盘巩固了一遍四书五经这些基础科目。

朱秀才带回来的一本是大历大儒撰写的《益国论》,说是熟读这个,可以帮助开拓思维有助写策论的,如今在位的康景帝很推崇。

这本书可能是各个府县官学的必读之物了。

《益国论》不厚,全本一共七篇,中心思想是民为重,重点讲了百姓赖以生存的田,赞颂大历开国皇帝的英明,税率低,轻徭役,让百姓得以休养生息,然后歌颂称赞如今的康景帝励精图治开启盛世,最后来了句警醒,意思税率现在可以了,不敢在往上加了。

又谈了商业,骂了贪官污吏,蠹众木折,易坏国之根基。

这位大儒写的言之有物又很中和,开篇便夸康景帝,写农田就写康景帝在位时亲自农耕,时常为了百姓地里庄稼收成忧愁夜不能寐,如果大旱时便亲自去往天坛祈福,然后没多久雨就下来了,老天爷也为康景帝感动如何如何。

再说自己的观点,最后祝福希望国家长治久安盛世灿烂不衰。

历来历代都是商最末,可这篇谈了商人价值,自然是夸皇帝先,吹完彩虹屁才说一些自己想法,比如商人的税收可以少一些杂税,如今税目太多等等。

朱秀才谈起时,极力推崇夸赞的便是田根本篇和盛世篇,其次是蠹政害民篇。

顾兆倒是很喜欢经商篇,不过从这本书的排序,还有朱秀才以及官学老师的推崇来看,如今在位的康景帝更喜欢中庸之道,上位者对经商还是鄙视。

至于蠹政害民篇,顾兆觉得上位者可能也不是很喜欢,都说了康景帝在位期间百姓安居乐业盛世太平,都盛世太平了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多蠹虫?

基层考秀才,还是别想策论写的花样立意出新,先苟随大流。

最稳妥的便是民为重的总结夸夸篇和田根本。顾兆仔细读,有什么想法不懂的去问赵夫子,赵夫子一瞧顾兆拿的是大儒的《益国论》,先看了半天,然后让孙子赵泽抄了本。

这是占顾兆便宜了,毕竟顾兆买这个可花了一两半银子,不过顾兆没说什么,就和现代发的教材一样,一个班那么多同学都是看同一本教材,有的学习成绩好考的好,有的差。

这个没啥。

要是赵泽能顺利考上童生,顾兆也替赵泽开心。

赵夫子一辈子读书人的指望梦想都压在九岁孙子肩头,一起读书时间,赵泽看着只管读书,旁的都不干,吃个饭都是他娘恨不得喂嘴里,赵泽能多看几眼书。

明明是小学生的年纪,赵泽却稳重老成,小小身子整日的责任就是学习看书默书,没见玩过笑过。

因为赵夫子占了便宜,当天还好心留顾兆在家吃便饭,当然顾兆没答应谢辞了,赵夫子家的用餐氛围,他怕吃的不好消化,还不如回家吃。

顾兆踏实看了半个多月的《益国论》,全篇背诵,包括彩虹屁。看看人古代大文豪的彩虹屁,到时候自己硬着头皮没得写了,还能好文好句逐句摘抄分析再夸一遍。

嗯。

他就是这么想想。该读还下功夫还得认真。

等一晃神,水田里的稻子已经熟了,到了收庄稼的时候。村里九月份上了肥的,随着一天天过去,如今到了收成时候,反倒心里松快了。

就和黎大一样,都是庄稼老手,上手一摸沉甸甸的稻穗心里八九不离十,不知道好不好,反正没差,最坏不过就是白瞎了一袋石灰的钱。

没种坏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来自老实本分后来后悔上肥的庄稼汉。

稻子和黄米差不多一个时间收,稻子能早半个月,刚好收完弄完收黄米,再说就是黄米晚几天也不怕,先紧着稻子。黄米家里人少的就种个一两亩,也不敢多种,怕旱田不肥,来年麦子长得不好收不了多少。家里人多的就多种一亩。黄米都是自家吃,村里没人卖。

稻米就不一样了,金贵着呢。

十月初,马上要收稻子了。

“咋样,你家是不是上肥了咋样?好使吗?收成高了吗?”

“先收上肥的,我瞧着大家都差不多,应该是没收多少吧?”

村里没上肥的,这会急了,先拱着人收上过肥的水田,想看看效果,嘴里说没多少变化,那也是和自家对比,看着人家水田好像是好一些,但不敢承认啊。

谁让当时害怕/抠搜没上肥。

王婶也急,田里稻子眼瞅着要收,急的嘴上燎泡,当时心里想黎周周可能不安好心哪里会免费给你好法子,现在要收成了,还是怕,就想黎家给的法子最好有用。

在地里庄稼变现成银钱的面前,王婶心里疙瘩已经不重要了,起码现在没工夫把黎周周往坏处想,只盼着是好的。要是黎家法子坏,坏的可是她家田,试了五亩水田,按往年起码得卖一两。

王家从不留稻米,都是全部卖出的。

终于有人开始收稻子了,是村长家。村长也好奇上了肥的稻子今年能产多少,去年他家一亩地有个两石三斗的样子。

二百六十斤。

今年提早了两天收,给村里不敢下手的打个样,先收一亩田看看。

村里人上肥的没上肥的都跑来瞧热闹,精壮的汉子主动开口要帮忙,村长乐的高兴说好啊,便借出自家镰刀,在一旁喝茶看着。

要帮忙的人太多。

“其他的可别碰,过两天才是时候。”村长喊。

“晓得晓得。”

大伙也知道村长提早两天收是为了安大家的心,当然是不敢乱来了。人多力气大,不消片刻,一亩地的稻米就收好了,村里人急着看多少收成,村长便让儿子把家里打谷子的工具搬到了大坝坝上。

村里人乌压压围着看,那谷子箱里打出来的稻谷越来越多。

“这是一亩的田?不会收多了吧?”家里没上肥的都吓着了。

谁家不打谷子,一亩田的谷子多少心里还是有数的,都是一样的老天爷赏雨,怎么就今年村长家的要多?那还能有啥,肥田法子啊。

村长也惊了,坐不住了,这可多的不得了。

“赶紧称称,有多少。”

上了肥的脸上压不住的笑,美滋滋的等着上称。村长儿子赶紧上了称,瞪大了眼,口干舌燥的结结巴巴说:“爹,四石一斗。”

“啥?!”

大坝坝上炸开了锅,四石一斗啊,一亩田咋可能有四石一斗,最好的时候也不过是两石五斗,三百斤出个头,现在都四百二十斤了,能不咋呼。

平时大家一贯都是二百五六十斤的平均值。

“没称错?咋可能,我来称。”这是家里今年没上肥的不信,非得自己上手看,结果一看,旁人都问咋滴咋滴是不是四石?

那人巴巴没话了,拍了大腿一巴掌,“诶呀我怎么当初就不信呢!”就差抽自己脸了,当初都说了试个三亩田的,他都去登记了,结果家里老娘说不成怕出错,买石粉那天愣是拦着他没让他去。

这样动作,谁还不信?心里都知道真的是四石一斗。

“我的老天爷啊,咋就这么多。”

上了肥的镇住了,而后脸上扬着笑,喜滋滋的恨不得现在就下田里收,没上肥的则懊恼悔恨不已,还有吵嘴骂仗的,无外乎就是当初他/她同意上,家里人拦着不成,结果呢。

村长脸上褶子都是舒坦,看还有动起手的,赶紧让拉开,呵斥:“像啥样子!当初说了,不做就不做,好坏自己担子,就是今年一茬还眼红的要动手啊?眼红就受着,明年种也成。”

虽然眼红这一年收成,但没法子,已经晚了只能等来年了。

这天从大坝坝上回去的,都先往自家田头去,有的人还小心,就怕今个村里有人眼红夜里来破坏,睡在田头了。王婶男人也是,睡田里,还帮黎家看看水田。

要不是黎家,也没那么多收成,一亩田可抵得过两亩了。

结果还真有晚上来使坏的,王婶男人看着鬼鬼祟祟影子,喊了声,吓得影子赶紧跑,白天把这事说了出去,村里人人害怕,当下也不管在等一天,赶紧收,收到自家院子才踏实。

于是今年收成提前了。

黎家是十亩水田,今年是收到最轻松的时候了。顾兆本想和收麦子那次一样,去地里干活,结果就有人来他家敲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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