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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第2卷 貔貅血泪

第043章 老公馆

大学的春节假期一般都很长,基本上都要到元宵节之后才开学,像我们学校就要到正月二十一才开学。

江灵走后不久,刚好是正月十四中午,我们一家人正在屋里吃饭,电话忽然响了,老爸去接电话,低声说了一会儿话,然后脸色不善的挂了电话。

我看见老爸默不吭声地收拾了一下他的碗筷,又拿起衣服穿好,一副要外出的样子,不禁奇怪,老妈也问道:“怎么了?谁打的电话?”

老爸说:“刚才局子里的老王打电话,说有人要扒老公馆,让我过去看看。”

老妈吃了一惊,道:“老公馆,怎么现在又忽然想起来要扒了?”

老爸阴沉地说:“电话里说不清楚,老王让我过去说。”

局子就是县里的房管局,是我爷爷以前工作的地方,老王是我爷爷的忘年交,和我家的关系特别好。老公馆我也知道,爷爷还在局子里待的时候,经常带我到老公馆遗址那里玩,算是比较熟悉,爷爷还曾经说过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说什么“命运相通相连”等话,我到现在已经记得不太清了。

老公馆是房管局对面的一个民国时期公馆遗址,因为门前有一株千年老树而十分出名,破四旧的时候要扒掉,房屋、院墙都扒掉了,只剩下了一个门楼和那柱千年老树的时候,我爷爷知道了,出面极力阻止,说那个门楼和老树已经有灵气了,不能侵犯,不然会有大祸临头的。

那个时候敢说这种话简直就是大逆不道,要游街挂牌子办批斗会,但幸好爷爷是县城房管局的领导,平时为人比较和善,又加之“神算陈”的名气威震方圆,所以大家没有为难他,都劝他不要强出头,扒掉就扒掉算了,反正就剩下一个门楼和一颗老树了,不扒掉看上去又不是太和谐。

爷爷说:“真的不能扒掉,你们看门楼前那六个神兽的石像,还有这颗千年老梨树,这加在一起就是个气局,破了局注定有血光之灾!”

爷爷所说的门楼前的神兽就是六个貔貅的石像。貔貅是中国古往今来镇宅辟邪的吉祥灵兽,又称辟邪、天禄、百解,俗称“四不像”,因为貔貅长着犀牛角、龙头、马身、麟足,看上去像是狮子,所以很多老百姓都把它成为狮子,而老公馆门前的六个貔貅石像则被人统称为“一门六狮子”。事实上,貔貅和狮子没有一点关系,而两者的外貌乍一看很像,仔细看其实有很大不同,貔貅是有角的,古时候有一角的,也有两角的,现在基本上都是一角,像犀牛的角一样,狮子无论古今可都是没有角的,这是两者最大的不同。除此之外,狮子和貔貅的毛色也不相同,狮子浑身是金黄色的毛毛,貔貅则是灰白色的,不过石头大部分都是灰白色的,石狮子和石貔貅的毛皮一样,只能看角了。

貔貅一般都被用来镇宅、辟邪、纳吉、进财,估计你在很多银行门口和店铺的桌子上都能看到貔貅的像。

而老公馆门口的貔貅更是被爷爷赋予了极其神秘的色彩,说什么布下了气局,听起来挺神秘的,但当时的一个愣头青却不相信,他背了一个梯子靠到门楼的墙上,然后就往门楼上爬,一边爬一边叫嚣:“我就不信了,一颗半死不活的老树、一个破门楼还有那几个石头狮子有什么神的,我就扒了,看他怎么让我有血光之灾!”

爷爷拦不住众人,那个愣头青很快就爬到了门楼上,猫着腰去揭房脊上的瓦片,到了房脊旁,他站起身子,略伸了伸腰,也就在那时,一阵狂风忽然平地掀起,千年老树上的一根胳膊粗的枝干随风摆动,忽的一下就打在了那个愣头青的额头上,那个愣头青立地不稳,翻身从门楼上滚了下来,四米多高的门楼,头朝下栽了下来,当时就没气了。

现场的人都吓傻了,有的人甚至两腿一软,跪了下去,只有爷爷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从那以后,再没有人敢动那个老公馆的门楼和老树,那也成了县城里一片独有的奇特风景。

几十年不动了,怎么现在忽然又要动了?

眼看老爸要出去,我对老爸说:“别人要动,你去干嘛?你有没有权利管。”

老爸说:“你爷爷生前交代过,那个门楼和老树一定不能动,不然会出人命的,不管我有没有权利管,人命总关天,我得去阻止一下。”

我说:“那我也去看看。”

老爸看了我一眼,点点头说:“好吧,走。”

我和老爸坐上车,二十分钟后就到了县城车站,然后又乘了一俩出租车去房管局,还没走到地,大老远就看见局子前围了一堆人,其中老王正在人群中指手画脚呢。

我和老爸下了车,直奔人群,老王看见我们后,大喊道:“弘道,快过来,这些个人不信,你给他们讲讲——他就是老陈的大儿子,你们不信我的话就问他!”

老爸说:“王叔,怎么回事?现在为什么要扒?”

老王道:“房管局周边的地卖给了开发商开发商品房,建住宅区,现在要拆迁,这些人都是开发商那边的人——那个,中间那个是拆迁办的一个小头目,叫什么高游,他妈的,整个就是一二杆子,我好话歹话说干说尽,他倒是有谁不禁,说什么都不听,说什么都不信。”

老爸皱眉说:“拆迁不要经过局子里的批准吗?局长为什么批了?”

老王悄声道:“局长换人了,新任的局长不信这个,再说又不是他拆迁,出事了也不归他管,他只管收钱盖章批条子。”

老爸点了点头。

我一直在打量那个老公馆仅剩下的一个门楼,这个门楼的有五十多平米那么大,左右有墙,青灰色的老砖,整整齐齐地打出来,看上去格外结实,上面是灰瓦和红瓦铺成的顶,有房脊,离地有四米多高的样子。暗红色的大门,锈迹斑斑的锁环,暗示着它曾经的荣耀,朱门往下走三个石阶,不到一米就是公路,公路对面就是房管局了。

门楼石阶左首立着一个一米多高大石像,看上去很像是一头雄狮,但实际上却是一个大型的独角貔貅,貔貅腿下、体下有分别或卧、或站、或躺着五个大小不一的小貔貅,这六个貔貅雕刻十分逼真,惟妙惟肖,这也就是传说中的被误传的“一门六狮”了。

这个门就是老公馆的门,当年没人敢动,而现在有人又要动它了。

当年之所以没人敢动老公馆的门,是因为爷爷说“一门六狮”和“千年老柏树”合成了一个气局,动之则有血光之灾,而且当时即有灵验,死了一个太岁头上动土的愣头青,所以没人敢再动,而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人们甚至谈之色变,从门前经过时都毕恭毕敬,唯恐得罪了神灵。但眼下又有一帮子不信邪的人要来动这个局了。

门楼西面长着一株巨大的老树,估计就是那株号称千年的老柏树了。树不高,不过十米左右,但是绝对能遮天蔽日,眼下已经是老树嫩芽新抽了,不多久肯定会阴郁葱葱,状如华盖。

老王刚和老爸说了几句话,人群中一个三十来岁的微胖汉子,也就是那个高游,站出来打量了老爸一眼,道:“你就是那个什么算命的老陈头的儿子?是你们家散布的谣言说扒门楼要死人吧?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封建迷信!”

老爸冷冷地说:“我们家没人散布谣言,当时发生的事情,许多人都亲眼目睹,根本不用我们散步。”

高游不屑道:“我偏偏不信,今天我就当着你的面去扒这个门楼,戳穿你的西洋镜!”

老爸沉声道:“我不想和你吵架,总之不管是不是迷信,这个老公馆的门楼、门楼前的狮子和千年的老树都属于人文遗迹,是我们先辈留下来的宝贵财富,是咱们县所有人共同的财富,你们这样说扒就扒,经过人民的同意了吗?”

高游愣了一下,随即“哈哈”笑道:“你他妈演戏呢!还经过人民的同意,我们只要经过政府领导的同意就行了!我们这也是发展经济,为人民服务,懂吗?”

老爸平生最恨人说脏话,高游嘴里不干净,老爸脸一红,脖子一粗,差点当场就发作,不过还是忍了忍道:“有我在,你们就扒不成!”

老爸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加上老爸一股极强的气场镇着,在场之人无不悚然动容,连我也觉得脸上倍有光彩,这就是男人啊!我们老陈家的男人!

高游被老爸唬了一家伙,过了许久才缓过劲来,他先是看看他身后一帮彪形大汉,再看看我们这边,除了老爸身形健壮以外,我和老王两个,一个是老,一个是弱,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了,于是高游顿时有恃无恐地仰天打个哈哈,笑道:“就凭你——们?”这厮故意把“你”这个音拉的很长,以表示对我和老王的不屑。

我和老王同时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衰人,惹谁不好,偏偏要鄙视我老爸,我老爸岂是好惹的?

果然,只听老爸冷笑道:“不是我们,是就凭我。”

第044章 石像的血泪

高游“呀呵”了一声,然后喊道:“小刘,招呼人给我搬梯子,上房揭瓦!小李,给我拿铁铲挖树根!我就不信了,树能成精,房子能成精,狮子能成精,人也能成精!”

高游话音一落,那两个叫小刘和小李的人就像电视剧上的狗腿子一样,应声蹦了出来,一脸猥琐样子,挑衅似的背梯子拿铲子,还不忘朝老爸挤眉弄眼一下,老爸“哼”了一声,身形一闪,轻飘飘地到了小刘跟前,猿臂轻舒,早摘过了那架竹梯,然后两手把梯子立地控了起来,双手再一松,退后一步,在梯子将倒而未倒之时,一个高抬腿往下一劈,只听“咔咔咔”的数声急促的声音过后,梯子中间的四根横杆已经断了,老爸再用双手一格,梯子的两根支撑杆也断了,整个梯子就这样瞬间被老爸给报废了。

那个小李愣了愣,随即双手端着铲子,大叫一声,朝老爸冲了过来,老爸动也不动,等小李冲过来时,老爸身形微微一闪,让过小李,左脚在小李脚踝处轻轻一勾,小李顿时飞了出去,趴在地上,哼哼唧唧了几声,才慢慢爬了起来。

高游似乎不信这个邪,他“哼”了一声,摆了摆手,站在他身后的两个保镖模样的虎背熊腰男人就走了出来,两人都是一米八以上的个头,满脸横肉,目露凶光,要是打我这样的人,估计一个打三四个都不带喘气的。

但是他们碰上了老爸,那就另当别论了。

两个保镖站在距离老爸不远处不动,其中一个似乎要先上,他一边朝老爸走过去,一边把手指头捏的“咔吧”作响,然后双手一招,摆在眼前,跳动着步子,晃着脑袋,像打拳击一样,瞅准毫无动静的老爸,呼地一拳朝老爸下巴砸了过去。

人的下巴是很脆弱的部位,一旦被重击,就算不晕死过去,也得恍惚半天,那家伙估计就是想把老爸打晕,但是老爸见他的拳头打过来,却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而是把手张了起来,奇准无比地握住了来袭者的拳头,然后手腕一翻,那人“啊”的一声惨叫了起来,看来手腕是被老爸扭住了。

后面站在不动的那保镖见状急忙冲了过来,在距离老爸一米多的距离处飞起一脚直踹老爸的心窝,这家伙好狠毒!

老爸还是没有躲避的意思,抬起右脚,硬碰硬,直踹在那人的脚掌上,那人也是惨叫一声,倒飞了出去,摔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了。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我和老王则看的心旷神怡,什么叫牛叉,这就叫牛叉,人的气势是由人的实力决定的。老爸拍拍手,弹掉衣服上的灰,霸气十足地对高游说:“就凭我,你看够吗?”

高游喉结上下一动,深深咽了一口吐沫,然后小鸡啄米似地点点头,说:“好,好,你厉害,我们怕你,但警察不怕你吧,你再厉害,厉害不过枪吧,你等着,我们报警!”

说完,高游就要去路边的公共电话亭打电话,老王一看,赶紧跑过去拉住高游道:“小高,别报警,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高游乜斜着看了老爸一眼,说:“本来就该好好说话,不动手什么事情都好办,是吧——老王,我告诉你,冲你的面子,不报警也行,但是这个人太横,我们惹不起,我们扒不成房子怎么办?”

老王连声说:“让你扒,我们不管你了,他也不管你了。”

老爸叫了一声:“老王叔……”

老王朝老爸摆了摆手,说:“想让警察请你进去啊,别说了。”

高游得意地一笑,然后说:“嗯,只要他不为难兄弟们办事,兄弟们就不报警,那个报废的梯子就不让他赔了,我们的人受伤的医药费也不让你赔了,我这个人一向大度。”

我哼了一声,知道高游在打什么算盘,老爸刚才露那几手实在太过惊人,他怕自己得罪不起,不愿意也不敢欺人太甚。

高游继续自言自语道:“其实吧,我们也知道这是老东西,要保护文物,所以我们才没有用推土机、铲车什么的,我们慢慢扒,把瓦片什么的都揭下来,保存好,是吧,不用你们说,上边都已经交代好了,我们又不是不懂事——那个谁谁谁,去再弄个梯子过来,上方揭瓦!”

高游的话音刚落,老柏树下忽的旋起了一阵怪风,缠着树枝“呜呜”的响,就如同夜深人静时,有人哭泣一样。

那阵风起得快,消失得也快,“呜呜”的声音只持续了几秒,就再无动静了。但是现场的人都听到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了,因为连高游在内,几乎所有的拆迁人员都变了脸色。

老爸脸色更加阴沉了,低声说了句:“这是警告,再动手说不准真会出事。”

我看了老爸一眼,只见老爸无奈地站在一旁袖手旁观,鼻子里大声地出着气,我暗想,看来老爸再厉害,也怕警察啊,嗯,也不知道是警察开枪的速度快,还是老爸闪身的速度快,不过这个问题想想就行了,可不能真试。

老王走过来,对我和老爸低声道:“劝也劝了,手也动了,他们不听,那就没办法了,爱咋地咋地,自作孽不可活,让他们迟早遭报应!”

老爸说:“这个老公馆真要是扒了,就太可惜了,还有那颗千年老树,当年我爹还说……”

老王打断老爸的话,叹口气道:“没办法。”

说话间,高游骂了一句:“他妈的,这地面还真有点邪!小李,先别去刨树了,你们几个把那六个狮子给挖出来拉走。”

小李招呼了几个人拿着铁锨、铁铲、撬杠、锄头拥到貔貅像旁边,纷纷动手开始刨土。

我盯着那一门六狮(实际上是貔貅,就暂且和大家一样,叫做一门六狮子吧),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那种感觉是除了惋惜以外的感觉,就好像六个貔貅的表情变化了一样,原来是趾高气扬的威风凛凛,现在是愤怒、诡异,还有种悲伤。

我揉了揉眼睛,心中暗笑了一声,石头貔貅怎么可能会变表情,是我自己想太多了吧。

但是,就在我揉完眼睛重新再看那个狮子的时候,我惊骇地发现那个最大的狮子竟然在流泪!

不,准确来说,是在流血!两行血泪缓缓地从石貔貅的眼中流了下来!

我浑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赶紧再次揉揉眼,以确信自己没有产生幻觉。但这次就更可怕了,我不止看到了一个貔貅在流血泪,六只貔貅竟然都在流!

没有什么语言能够形容我当时的惊悚感觉,那些貔貅在流血泪,眼睛却好像在盯着我,哀求我救救它们。

而周围的人却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仍然是看的看,站的站,说话的说话,刨土的刨土,去抬梯子的抬梯子,老爸和老王也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

我草!不会又只是我自己能看见吧?

我稳稳心神,拉了拉老爸的衣服,老爸回头看我,我说:“老爸,我看见那几个貔貅的眼睛在流血,你看见了没?”

老爸吃了一惊,说:“什么?你真看见了?”

我点了点头。

老爸的眉头深锁了起来,低声道:“当年,你爷爷说他也看见石貔貅流血泪了!”

我吃惊道:“那你为什么没看见?”

老爸摇头道:“不知道。不过先不管那么多了,我再劝他们一次。”

说完,老爸大喊了一声:“你们别动了,我再说一次,刚才那股风就是预警,你们如果继续动下去的话,一定会出事的!”

高游不满道:“你又来了,起个风多正常的事情,有什么预警?你们别听他胡咧咧!快挖!”

那几个挖石貔貅的人看了一眼高游,忽然惊叫道:“队长,你的脸怎么了?”

高游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疑惑地说:“我的脸怎么了?”

那个小李颤声道:“你的脸怎么青灰青灰的,就像是,像是……”

小李话没说完,但是大家都知道他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说高游的脸像死人的脸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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