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上大学那会儿宁涛就是个玩咖,最爱去工体的酒吧玩,叫十次江以北,九次都叫不动,偶尔一次叫来了,这人喝两瓶啤酒就觉得无聊,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宁涛想不通对着一群穿低胸吊带的美女,这人是怎么感觉到无聊的。

大概是被十八线小明星掏空了身体。

宁涛:“走吧,尝尝我存的酒。”

别墅这边,苏酥她们已经换上了伴娘的裙子,这是前阵子四个人一起在网上选的,当时七嘴八舌吵得不可开交,最后选了浅藕荷色的抹胸薄纱群,发饰是水钻做的蔷薇花,别在高高挽起的发髻旁,晶莹剔透很是好看。

柳昆池也换上了婚纱,她本就高挑纤细,脖颈修长,像个美丽的天鹅,换上婚纱整个人美得简直光芒万丈。

蔡琳琳帮她把长发盘起来,用几枚水晶发卡把白纱固定在头发上。

打扮停当,四个人学着老友记里的桥段,坐在沙发上边喝啤酒边看电视。

柳昆池没有啤酒喝,苏酥给她榨了一杯橙汁,柳昆池不满意,要吃爆米花,苏酥在外卖平台上搜了一下,没有专门卖爆米花的,她要给江以北打电话让他开车去电影院买一份,柳昆池却说:“找个跑腿儿的吧,他们应该出去玩了。”

苏酥:“去哪玩?”

柳昆池意味深长地看了苏酥一眼,“酒吧,ktv,夜总会,男人还能去哪玩。”

三个女生同时说:“不是吧。”

柳昆池笑而不语。

苏酥:“你怎么知道的?”

柳昆池喝了一口橙汁,不紧不慢地说:“你现在也被戒指套牢了,别怪姐们儿没提醒你,男人对你殷勤的时候,不是心虚就是琢磨干坏事呢,你想和他天长地久,就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苏酥:“......”

这个话题像根锋利的针,直刺她内心血淋淋的那道伤口,那是苏文祥在她最无忧无虑的年华撕出来的一道口子,至今未曾痊愈。

这段时间和江以北过得太开心,她几乎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悲观又多疑的自己了,可沉疴之所以是沉疴,就是因为它可能被忽略,却从来没有消失,只消一句轻描淡写的提醒,所有痛苦的记忆便能卷土重来,继续给你持之以恒的折磨。

苏酥忽然就很想打电话给江以北,问问他正在做什么,可这样可能会让柳昆池尴尬,她决定晚一点再打。

她在外卖平台找了个跑腿的,请对方帮忙在附近的电影院买了一大桶爆米花送来。

刚下完单,苏酥就收到一条微信,江以北发来的。

“单身派对好玩吗?”

苏酥怔了怔,然后回复他:“挺好玩的。”

江以北:“我在酒吧,有个大胸妹一直朝我抛媚眼。”

苏酥无语地笑了,那根针忽然间好像刺到了一块海绵上,刺得再深也不是她的疼了。

她问江以北:“有多大?”

江以北:“比你大一倍吧。”

苏酥:“再多看一眼试试。”

江以北:“......”

柳昆池见苏酥低头聊微信,好奇地问:“跟谁聊呢?”

苏酥放下手机,笑笑说:“爆米花在路上了。”

关于宁涛这个人有多不靠谱,苏酥这些年没少在柳昆池面前死谏,可一点作用也没有,柳昆池就是认准了宁涛这个人,说来也是神奇,一个花心大萝卜,一个娇病小做精,两个人吵吵闹闹,分分合合,竟然奇迹般地坚持了下来,走到了结婚这一步。

苏酥觉得时至今日,她只有祝福的话可以说了。

陶欣却不是太明白个中原委,也没亲眼见到柳昆池和宁涛两年的异地恋是怎么轰轰烈烈坚持下来的,她对柳昆池这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理论很是不以为然。

“柳柳,宁涛还是跟上学那会儿一样贪玩吗?”

陶欣关切地问。

柳昆池笑着说:“当然了,狗改得了吃屎吗?”

她说话经常跟个炮仗一样,大家都没听出她话里的情绪。

陶欣:“既然选择结婚,他就应该收收心了,你也不能一味纵容他,不然万一哪天给你搞个大事怎么办?”

柳昆池却笑了笑说:“已经搞了个大事了。”

陶欣呛了口酒,苏酥和蔡琳琳也惊讶地看向柳昆池。

苏酥艰难地开口问道:“什么大事?”

柳昆池淡定地说:“他把一个 ktv 公主的肚子搞大了,给了对方一笔钱才把这事摆平。”

三个女人顷刻间炸了锅,陶欣把酒瓶子重重墩在茶几上,一脸不可思议地问柳昆池:“都这样了你还跟他结婚?”

蔡琳琳一脸凝重地说:“是啊柳柳,你这是睁着眼睛往火坑里跳啊。”

苏酥也接受不了这件事,他对宁涛花心的认知还停留在爱泡酒吧,爱跟美女撩骚的层面上,从没想过宁涛会真的出轨。

她跟陶欣蔡琳琳站在了一条阵线上,斩钉截铁地对柳昆池说:“柳柳,我觉得你应该及时止损。”

柳昆池却笑了,“我有什么损失?”

苏酥被她问得一怔,旋即说道:“喜欢一个不知道珍惜你的人,不是损失吗?”

柳昆池:“谁说我喜欢他了?”

苏酥她们三个齐刷刷惊呆了。

苏酥怀疑自己听错了,迟疑着问道:“你不喜欢他?”

柳昆池:“刚在一起时肯定是喜欢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觉得我对他的喜欢还能剩下多少?”

苏酥和陶欣都不说话了,蔡琳琳却天真地问:“那你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

柳昆池:“为钱啊,不然还能为什么?”

蔡琳琳哽住了,像在大风天里刚要说话就吃了一嘴的扬沙,话被沙子堵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了。

蔡琳琳是她们四个女孩里家境最好的一个,却又是活得最不物质的一个,上大学时不修边幅,整天套着宽宽大大的 t 恤到处晃悠,沉迷二次元帅哥,路上见到走在一起的帅哥就希望人家成双成对。

她哽了好一会儿,才一脸茫然地问:“柳柳,你缺钱花吗?”

柳昆池斜倚在沙发扶手上,一根手指点着太阳穴,若有所思地说:“你要觉得背个帆布包就挺好的,那你肯定不缺钱,但如果香奈儿的新款包包你都想要,那你八成是缺钱的。”

苏酥明白柳昆池的意思,她们在一起合住两年,她清楚地知道柳昆池对物质生活的要求有多高。

柳昆池声音平静地说:“其实跟宁涛在一起这些年,我也三心二意过很多次,可比来比去,都再没有一个能比他综合条件好的。”

看大家仍是一脸迟疑,柳昆池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我是个很理智的人,很明白自己要什么,我记得从前有句大家都认为很毁三观的话,就那句宁可在豪车里哭,也不想坐在自行车上笑,不瞒你们说,我就是这样的人。宁涛花心,但是对我很大方,而且这些年不管他怎么花,我都是他的正牌女友,现在我怀孕了,他也肯负这个责任,我生孩子可以住几十万的月子中心,小孩出生以后就没有前途的压力,我想要的他都能给我,什么爱情不爱情的,如果我在意的话,他第一次跟别的女生搞暧昧的时候,我就已经和他结束了。”

苏酥听着柳昆池平静地娓娓道来,发现她的话其实是逻辑自洽的,她很清楚自己在这段关系里能得到什么,得不到什么。

苏酥忽然觉得,原来无欲则刚的另一面是有欲则刚,她的价值世界里压根没有爱情这一项,简直是另一种层面的无坚不摧。

门铃突然响了,苏酥跑去开门,抱回来一大桶爆米花。

“喏,你的。”

柳昆池接过爆米花,笑着理了理头上的白纱。

王菲的歌正好唱到但愿人长久。

柳昆池舒服地靠在沙发上,搂着怀里的爆米花提议:“我们说个十年后的理想吧,不算家人健康长命百岁什么的啊,那些去庙里说。”

“我先说。”

她清了清嗓子。

“我公婆能把生意交给我们,交不了全部,交一半也行。”

陶欣想了想说:“合伙人我是当定了,所以许个感情的愿吧,希望我能遇到一个能给我持续吸引力的男人。”

大家听出了陶欣的弦外之音,惊讶地问道:“你们真的分手了?”

陶欣点点头,“我以为很难,没想到不难。”

轮到蔡琳琳了,她想了想说:“那我希望大黑长命百岁可以吧?”

大黑是蔡琳琳捡的流浪狗,养了三年了。

轮到苏酥了,她想了想说:“我希望我写的剧本能拍成电影。”

然后和他一起去看。

第九十四章 我选大冒险

接下来的几天,柳昆池和宁涛两边陆陆续续来了很多大学同学,宁涛把从五湖四海赶来的同学都安排在了一家五星级酒店里,婚礼会在酒店漂亮的草坪上举办。

婚礼前夜,宁涛和柳昆池请大家吃饭,宁涛订了个能容下两张酒桌的大包厢,一张坐宁涛的同学,一张坐柳昆池的同学。

柳昆池孕期荷尔蒙异常,和四个舍友重聚后突然就变得特别容易怀旧。

她让宁涛搞了个 ktv 搁在包厢里,连位置都是在房间的东北角上,跟他们三年前毕业聚餐时那台 ktv 的位置一样。

柳昆池和苏酥她们班五个班委来了三个,班长老韩从一个斯文小白脸变成了个皮肤黝黑的糙汉,大家十分好奇这三年他们那个比绣花枕头还精致的班长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三言两语就把三年来卧底黑煤矿,混迹毒瘾圈,和走私犯为伍,到三无小作坊打工的经历草草带过了,曾经出去吃饭都会找服务员要开水烫一烫筷子的精致男人,为了让黑煤窑的人把他捡走,在火车站假扮了一星期的乞丐,从垃圾桶掏东西吃,捡地上的烟头抽。

苏酥忽然想起毕业聚餐时老韩在一群吵闹着要玩下流游戏的二逼青年里自顾自说他毕业后的理想,他说他要做真真正正的新闻,不俯视也不仰视,只把这人间一层层剥开来给人看。两个互相暗恋的同学在一桌人的撮合下接吻了,他的话被起哄声盖过了。

三年后重聚,当年的二逼青年不玩下流游戏了,大家聊房聊车聊讨厌的上司,有人聊起了养孩子。

大家说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老韩体型越来越骨感了,他的理想一年比一年丰满。

一桌人竟然有一半还依稀记得当年坐自己旁边的是谁,大家依照记忆中的顺序落座,苏酥左边是陶欣,右边是柳昆池,斜对面是老韩,她身后隔了一桌坐着美术系的人,头稍稍向左偏,眼角的余光就能扫到有个人坐没坐相斜靠在椅子上,闲得无聊,手里时不时转一下打火机。

苏酥向左转头看向宁涛班上那一桌同学,没来得及用到眼角的余光,她和他的视线就在热闹的包房里相遇了。

他依旧坐没坐相,朝她勾起唇角笑了,带着一丝英俊逼人的少年气,她的少年。

三年前那场散伙饭其实是个巧合,临近毕业,学校附近的饭店家家爆满,苏酥他们班几个班委找了一圈,相中的饭店全都订出去了,最后只订上了一家酒楼堂食的大桌子。

酒楼大堂是办婚宴用的,临近毕业那几天大堂里的桌子全都被毕业班订走了,苏酥他们班订了五桌,江以北他们班也订了五桌,还有建筑学院的一个班,共同把大堂瓜分干净了。

苏酥那晚穿了条白裙子,头发挽了个松散的花苞,黑色的发圈上有一朵黄水晶做的小雏菊。

她一进大堂,就在乱乱哄哄的人群里撞上了他的目光。

两个人淡淡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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