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六气之变
“惊虹,你回来了?”子兰偏头看着掩门而入的惊虹,又等他脱去鞋袜躺回床上将手里的残月剑放到一旁,好一会儿了才娇唇轻启,又怕将身旁的嬿儿吵醒,故而声音极小,也不敢随便乱动。
“嗯。你怎么还没睡?”惊虹记得出去之前是看着她们俩睡熟了的,难道这丫头竟然是装睡么?“夜已深了,外面都凉了,快快歇了吧,明天再看看有什么好去处可以游玩一番。”惊虹淡淡笑道,声音自然也压得极低,他也不想把姐姐吵醒。
“我睡不着,你陪我说会儿话好么?”子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本来是疲惫不堪,恨不能一睡不起,而在配合惊虹扮演女鬼的过程中经他真气恢复,只觉体内有使不完的力气,睡也睡不着,可长夜漫漫,便只想找个人嗑叨嗑叨,直到睡意来到。
“你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过,不累么?”惊虹是真的有些担心起她的身子来了,即便自己是男儿,兼且功力浑厚,但在七日幻境散、岳长风与魔门走狗独臂老妖、昔日邪教天一教的亡徒莫伤痕夫妇,以及同栈内轩辕长恨与其独女爱徒,还有那不知死活的裴林及其走狗等连番的折腾之下也叫他大感吃不消,别说是子兰这么个女孩儿家了。
子兰却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怎么就开了口:“你能陪我出去聊聊天么?”
“额——”惊虹功力本就未复,连番折腾着实消耗了不少的功力,说实话他现在是有些气虚乏力之感,只想着闷头大睡,好好补上一觉。不过,子兰既然相邀夜谈,他也不忍心一口回绝,心想顶多是陪她说些心里话,再学那对院子里的初恋情人数数天上的星辰就差不多了,便点头说道:“好。”然后再次爬起身套上鞋袜,看着子兰从嬿儿身上翻过来,穿戴整齐,与之先后离房而去。
天街如瀚,浩渺无边,繁星似锦,明月高悬,潋滟清波,直让夜幕下的人儿同天一体,沉醉浩海。
六角亭的石凳,因被夜风吹弄,去了白日的暑气热气,已变得有些发凉,子兰揽群坐于其上,却觉舒坦无比,并无丝毫凉意,或是此刻的心境十分清明的缘故。以手支着下巴,子兰两眼遥望银河,忽叹道:“‘临乎昆明之池,左牵牛而右织女。’惊虹,为何这世间之事总不能尽如人意呢?牛郎虽不该与仙子相爱,那爱原是禁忌的,但是爱便爱了,难道再硬生生拆散一切就能回到从前么?为何天帝震怒,王母则挥钗而化天河令二人分隔两岸一年只得相见一次呢?难道这种禁忌之恋真的要受到如此重罚么?”说着,看着,子兰渐渐出神了,眼神里仿佛只有对牛郎织女两人的惋惜,那遥远的银河则化成了流动的天河,隔绝着深爱着的两人,然后七夕一到,无数喜鹊搭成长桥使两人再度相会……不知不觉间,子兰竟已模糊双眼。
惊虹陪着子兰安安静静地看着,倒是没觉得什么,或是女儿家天生的多愁善感吧?忽见子兰的异样,凝视着她痴情的目光,虽心中不忍,但还是说道:“这些个神话传说,你也不用太过当真,都不知是哪个闲着没事儿瞎编乱造的。天河固然不会出现在我等凡人眼里,而那鹊桥更是平空捏造之物,哪有什么喜鹊能够飞到那么高的地方去呀!”忽然想到了庄子的《逍遥游》,不禁笑道:“岂不闻‘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抢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只怕喜鹊还没飞到那么高的地方,饿也早给饿死了。”忽然神色渐转严肃,缓缓说道:“鹏之‘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鴳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面彼且奚适也?”’苟安于现状,不知进取,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子兰开始闻他之言只觉哭笑不得,虽然他将那神话故事说得一无是处,但也无可否认。是呀,喜鹊那般小的身子如何能学大鹏鸟背负青天扶摇直上而达天河呢?便是百丈高空就已经骇人听闻了。随后听他话锋陡转,竟然以鹏鹅的对比扯上了人生志向,只敢难以理解,心道:“他的思绪转得太快了些吧?”
惊虹却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淡淡一笑,道:“人脑海中的想法不就是瞬息千变万化的么?”
这是一句极为普通的话,并不难以理解,只是很容易让人陷入沉思。
子兰一听也懵了,是啊,人脑海中的想法瞬息就能千变万化,此一刻所想与下一刻所思可能截然不同,就像她自己,本来出来前还好好的,只一心想着跟惊虹说些话,可等到看到织女星的时候脑海中的想法全变了。这就是心境的神奇之处么?子兰叹了口气,回想着《逍遥游》里面记载的话,理了下思绪,开口说道:“惊虹,你说庄周说的‘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凭虚空御风飞行,已经叫人难以想象了,更有那‘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像你说的都是人瞎编乱造的吗?”
惊虹惊虹不置可否,他也正想着这个深奥的问题,这是荒诞的无稽之谈,不可信,假的吗?但是,这世间的的确确是有御剑术的,跟御风飞行一样,皆是有所凭借,那如果能够通晓六气之变,御阴、阳、风、雨、晦、明于脚下,天地还不是任己驰骋?这是他曾经想到而没想通的道理,时至今日,依然不明,但是他却已能稍稍感觉到六气的变化了,阴盛阳衰,风起雨落,晦去明来,都是交替着,交织着时时变化,关键之处就在于如何掌握这种变化,然后利用好这种变化,而达至以游于无穷的至高境界。此刻惊虹脑海中的思绪,就像是在抽丝剥茧的过程,虽然极度杂糅混乱,但是正一步一步理顺,一点一点明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