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夜阑之美
惊虹呆立在夜空之下,遥遥望着那满天的星斗,,闪闪的,亮亮的。那颗北辰,明得好像“墓中天上的她”,美得耀人。忽而,惊虹的心,不再似先前那般痛了。
“哎呀,水开了!”一股热气腾上左脸,烫得他连连直叫。
“嗷——嗷——”伸手又搓又揉,方才稍稍好了些。
“你快去洗洗吧,天色已经不早了。”林杏如望着惊虹微微有些汗珠的额头,如是说道。
“还是你去洗吧,我一个男孩子,不急的。”那边有些野花,六月了还开着,颇有些出乎常理,惊虹却有些欢喜,乐道:“正好,园中的野花可以给你沐浴之用。”说完一掌及地推出,他用劲奇巧,掌力有如蛛丝般化成千丝万缕,交织在一起,将周围触及到的花瓣紧紧缠住,黏住,跟着柔劲一收,五指猛地回扣,无数的花瓣纷纷往他的手心聚集,不多时,就已成了一个色彩艳丽的百花球。
“哇——好美呀!”林杏如发出既惊讶又欢喜的感叹,似是从未见过如此玄奇美妙的场景。
惊虹一笑应之,侧过身来。
林杏如不知他又想干什么,只好静静地看着。
却见惊虹将花球交与左手,而缓缓伸出右手,一股柔和的劲力自掌心窜出,瞬息间把那口木缸的外缘整个裹住,随之将其离地提了起来,微微斜倾,半缸的冷水尽都被倒入了几个木桶里面,木缸,轻轻着地。而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热锅中的开水在他的一引一带之下,一道彩虹似的水柱跨过虚空,“咕咚”一声落入缸中。整个过程,就跟变戏法一样,叫人乍舌惊呆。
林杏如先是一愣,而后拍手大叫,连声喝彩。
惊虹见她一时间欣喜过了头,也只好报以微笑,转身将大半缸的水提入了里屋。屋内的蜡烛已然燃尽了,惊虹只得再取出火折子点着了所剩无几的半截蜡烛,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望着屋外的林杏如道:“进来看看吧!”
“嗯。”林杏如想他还有妙法,不再傻站。
待到她走进屋子,左手的花球即刻抛向半空,掌力一凝,那自旋转的花球便安然地停在了木缸的正上方。“最美的时刻到了——看我的仙女散花!”花团在刹那间炸裂飞散开来,片片落入缸内。
林杏如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也忘了少女的矜持,一声尖叫扎入惊虹的耳中。这一刻,牢牢地刻进了她的心里,或许,此生也不会磨灭。
“喂,水都调好了,你还傻站在那儿干嘛呢?我也要去洗澡咯——”惊虹的话语立时将她的美梦打破。
林杏如茫然回过神来,惊道:“我洗?那你去哪儿洗?锅里面已经没水了!”
“我?自然是去溪中对着和风沐浴了!”惊虹不想再说太多,回身就走。
“啊?你还真的要去呀,夜里凉嘞!”林杏如关切地道。
惊虹已然出了房门,他清楚,自己在的话,人家女孩子不方便。而他,确实也需要来个凉水澡冲冲暑气。
远远离去的脚步声,“趵趵”回荡在耳边,只是渐渐消减了。
惊虹的身影,隐约消逝在眼前,林杏如只得长长地叹了口气,“咯吱”一声关上了破旧的木门。
“哼,这招对他竟然没有用,真气人!看他的样子,虽不大,却也不小了呀……”林杏如一边似在埋怨,一边擦着如玉般华润的身子,洗尽一天沾染的尘垢。
这些话,似都进了惊虹的耳朵里,他的内功深湛,虽相隔遥远,却也能听得个一字不漏,只是,这些个话听起来似乎都不着边际,让人摸不到眉目。他只好摇头太息,微微苦笑。
终于到了溪边,惊虹大喝一声,算是给自己壮胆了,这乌漆抹黑的要独自一个人下水,心里不免有些打鼓。三下五除二,堪比拔剑般的速度除去了身上的衣裳,借着银辉似的月光一个箭步射入了水中。溪水并不深,还没不到他的眼鼻。
“好清凉,好舒服呀!”惊虹一边搓,一边自言自语。“言入黄花川,每逐青溪水。随山将万转,趣途无百里。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我心素已闲,清川澹如此。请留盘石上,垂钩将已矣。”这是王维的《青溪》一诗,他吟着的时候,不禁摇了摇头,似有些不解,继续说道:“好好地说着山水风景,干嘛又非得扯上如此的悲调!”王维,又何曾乐于此,不过世事多不随愿,也只得徒留感叹嗟伤了。只是,这心境,对他这个事事顺心的独孤山庄少庄主来说,实难体会得到,更何况他的年纪还太小,许多事未曾经历过。
他叹息了一阵,忽又变得高兴起来,自娱自乐地洗得更加有劲了。
夜幕长空,繁星璀璨,月明风和,人的心境,自也变得明亮起来。
惊虹沐浴完毕,穿戴好衣物,提起残月神剑阔步朝荒屋走去。“过去这么久了,林姑娘该当洗好了吧。”惊虹如是想。
回到院中,木门“吱呀”一声刚好开了,林杏如长发披肩,眉目间躲藏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水珠,看起来如同莲花般不染俗尘,洁白不可方物。
“你回来啦!”林杏如羞红着脸娇声对惊虹说道。
“额——嗯。”这种口吻惊虹不太适应。
“没想到,你是个正人君子哩。”话语有些娇嗲。
“啊?”惊虹愈发不适,回道:“君子不敢当,不知姑娘话中何意?”
“没什么,人家都说天下的男人一般好色,今番见了公子方知此话并不可信。”
“呵呵,可能吧。”惊虹隐隐听出了话中的意思。
“世上人心难测,以后惊虹公子行走江湖,须得当心才是。”
话锋忽转,惊虹的思维险些没跟上来,只好跟着傻傻称是,心里却捉摸着她话里的意思,人不会无故说出与前句毫不相干的话,这点惊虹明白。“世上人心难测,须得当心?林姑娘的心就有些难测了,难道我要防着?可是她若是想对我不利的话,干嘛还跟我说这些呢?好在她一个女儿家,就算想害我,以我的功夫也用不着担心。”想到这里,心头稍宽。
夜,已深。
闲坐不久,两人相继睡去。
夏季,是一年中最为美妙的季节,是大地万物最充满活力的季节,白昼很长,夜间很短,可这夜间,不是像他季那般死寂的。
屋外,蛙声一片。
而在那间破烂陈旧的木屋之内,此刻,也有了夜间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