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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城微微睁开眼睛,目光还十分涣散,看到他们进来,好几秒钟都完全没反应。直到袁骓把朗白推到最前边去,袁城盯着朗白,半晌目光闪动了一下,慢慢显出一点类似于微笑的神情。
朗白全身颤抖,连声音都战栗而不成音调:“……爸爸……”
袁城勉强抬起手,被朗白抓在掌心里,眼泪成串滑落脸颊:“爸爸……”
袁城用指腹缓缓擦去他脸上的泪水,然后目光转向袁骓,又转向周正荣。过了好几秒,他才几乎不见的点了点头,眼神里似乎有些勉励之意。
袁骓也不比朗白好多少,他张了张口,却几次都说不出话来,仿佛他的声带刹那间失去了功能。正当他好不容易才结结巴巴发出点声音来,袁城却已经精疲力尽的闭上眼睛,睡着了。
袁骓这才身体一软,幸亏被医生眼疾手快的架住了,“父亲啊!”
周正荣顿时手忙脚乱,慌张得牙齿咬了好几下舌头:“大少爷您撑住!撑住啊!袁总站起来以前集团还要靠你呢,你可千万不能倒下啊!”
一句话提醒了袁骓。一边操心父亲一边操心弟弟、做牛做马累死累活忙了半个月、就像陀螺一样夜以继日连轴转的太子爷袁骓,终于白眼一翻,也成功的昏过去了。
病房里顿时有人尖叫袁总,有人尖叫大少爷,有人尖叫医生……陷入了一片彻底的混乱中。
74、告别
袁城在床上躺了足足一个月,身体里的血液换过几轮,才确定了毒素被全部清除。
等过了一个月,医生主动来找袁城,小声提醒:“再装就不像了,就算喝了百草枯一个月也能抢救回来了,您看您这脸色红润中气十足的样儿……”
袁城不耐烦的问:“你们就不能开点让人脸色难看的药吗?”
可怜的医生颤抖了:“我想被黑道份子报复分尸吗……”
朗白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汤从门外进来,袁城立刻躺倒作有气无力状,目光憔悴,气若游丝。他也只能用眼神来装憔悴了,因为血液补足充分,身体里灌满了各种昂贵的营养物质,他的脸色绝对和憔悴这两个字搭不上边。虽然装病演技相当高超,但是除了他满心忧虑的小儿子以外,傻瓜都不会上当受骗。
朗白把汤端到父亲床边,轻轻拉开椅子坐下来,仰头望着医生,神色焦虑目光清澄。
任谁被一个小美人儿用这样的目光看着都会很快喷血三丈的,医生只坚持了几秒钟就飞快的败下阵来,捂着鼻子赶紧溜了。
“……他怎么了?”
“没事,”袁城说,“因为医术不精所以在你面前感到自惭形秽吧。”
朗白茫然又意外:“啊?为什么?”
“因为你父亲我至今卧床不起,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啊。”袁城亲昵的拍拍朗白的脸:“宝贝儿,坐过来一点,把昨晚那本英文再给爸爸念下去。”
朗白是典型的关心则乱,虽然屡次怀疑他那个流氓父亲是否真的卧床不起,但是每次都被袁城轻描淡写的骗了过去。
相比之下袁骓就淡定很多,他每星期来看望父亲一次,到第四次的时候他用枪抵着医生的脖子:“既然我父亲到现在都治不好的话留你也没用了,干脆我现在就送你上路吧记得下辈子上医学院的时候学习再刻苦一点!”
医生痛哭求饶:“我招!我都招!袁总昨天还下床来抽了两根烟,吃了一大碗拉面,还顺着医院花园慢跑了十圈……”
袁骓咳了一声,放开医生,慢条斯理的整了整领带,推开病房门。
“父——”
“嘘!”袁城低声打断他,指了指自己身侧的朗白,“——睡着了。”
只见朗白坐在病床边的椅子里,俯着身体,头枕在父亲结实的手臂上。他大概是真的疲惫,袁骓推门进来的响动竟然完全没把他惊醒,还微微的打着鼾。
“你来干什么?”袁城十分低声的问。
“……给您送这个星期的董事会报告。”
袁城一只手被朗白压着,用另一只手接过报告,看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改革是好的,只是你改得太急了。十五天的激进改革可能要留下十五年都解决不了的后果,未来的路很难走啊。”
袁骓急问:“您会出山吗?”
“我重病在身……”袁城顿了顿,大概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咳了一声:“我要跟阿白去美国。”
“……去美国?!”
袁骓摸摸小儿子的头发,动作十分轻柔:“美国分部刚被交接,很多工作都需要人手,这孩子一个人忙不过来。”
袁骓简直呆滞了。不带这样的吧父亲!美国分部的事情难道比袁家总部还要多吗父亲!你就偏心成这样连睁眼说瞎话都完全不脸红吗父亲!!
“那袁家……那集团……那董事会……”
“你都二十多岁的人了一点活都不会干吗?”袁城的语气竟然充满了无辜的惊诧,“再说现代通讯科技这么发达,有事你发个邮件或者打个电话就好了。实在解决不了的自己坐飞机来美国问我,也就十几个小时的路程。”
袁骓目瞪口呆的盯着父亲,半晌才勉强找回声音:“……其实您只是想跟阿白呆在一起对吧。”
袁城满不在乎:“啊,被你发现了。”
“您不怕阿白在美国找个金发碧眼的绝世美女,然后恭恭敬敬把您送回香港来?!”
“你在开玩笑吧,”袁城淡淡地道,“你父亲我活了四十年,难道连几个情敌的小命都要不了?”
袁骓呆立半晌,过了很久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袁城居高临下的把文件扔还给他:“你太幼稚了,袁骓。要是换成你弟弟的话,一定恨不得立刻把他老子我打包空运到美国去,省得在香港对他指手画脚。你以为我去美国真的仅仅只为阿白吗?不,也是为了你!我好心好意把集团总部让出来给你这个太子爷树立权威,结果你竟然畏手畏脚,改完了革就敢做不敢当……你实在太辜负我的希望了!”
可怜太子爷从生下来到现在就没得过父亲什么好脸色,一听这话猛然一愣,眼圈一红:“父亲,您对我……”
袁城叹了口气:“可惜我一番苦心,你竟然完全不能理解。你在台湾过了一年多,总部还有谁对你忠心耿耿?要是我还留在香港的话,几个老人一定会借我的势给你脸色看。只有我去了美国,你在香港大权独揽,才能镇住那些不服你的董事啊……袁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理解父亲对你真正的期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