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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大伙儿十分动容:“陆大人……”

“我想陛下若是知晓,必然也会劝导陆兄先成家罢!”

陆清则听得无比头疼,余光忽然觑见个熟悉的身影,连忙道:“几位先进去吧,我见到个熟人,去打个招呼。”

陆清则脱了身,走到个偏僻角落,转到守在那边的侍卫面前,打了个招呼:“秦公子。”

秦远安原本在走神,猝不及防被叫了一声,吓了一跳:“陆大人!”

陆清则含笑道:“秦公子在想什么,那么出神。”

这种客套话,一般含糊过去便是,秦远安脸色冷峻,却回答得很诚实:“一位故友生了重病,心情郁郁,下官有些担心,并非故意玩忽职守。”

陆清则眉梢一挑。

生了重病的朋友?是他想的那个吗?

卫鹤荣和秦晖早就分道扬镳了,但似乎没影响两个小辈的感情啊。

能让卫樵见见故友,稍微开心一点,卫鹤荣应该不会阻止。

陆清则忽觉找到了突破口,笑容愈发和善,却没顺着说下去,只随意道:“我也算久病成医,以我之见,生了病还被关在家里,心情必然郁郁,病情也难以好转。秦公子有空之时,带你朋友出去走走,或许对病人会好些。”

陆清则当年遭阉党迫害,一条命差点折在水牢里,往后几年,病情一直反反复复,一身病骨几乎腌出药味儿,直到现在,身躯也依旧单薄如纸,三步一喘似的,说这话可太有信服力了。

秦远安认真道了谢。

当值中,被人发现秦远安说闲话就不妙了,陆清则没有多说,便转身走了。

入席不久,宁倦就来了。

每年生辰都要来这么一回,宁倦其实很不喜欢。

不过今年例外——往年这时候,陆清则还病歪歪的,多半见不得风,被他接进宫后,也是在乾清宫睡着,等他回去。

今年陆清则的身体好了许多,有他参宴,下头的歪瓜裂枣都顺眼了许多。

除了免跪的陆清则和几位阁老,百官哗啦啦跪了一片。

路过陆清则身边时,宁倦忍不住悄咪咪扭头看向他,被陆清则斜斜瞪了眼,才委屈巴巴地把脑袋转回去,走到高座之上,叫众人平身。

然后便是百官献礼。

除此之外,还有各地藩王与属国献礼,陆清则送的是一幅自己亲自作的画,在一众琳琅满目的生辰贺礼中,并不显眼。

宁倦却很欢喜,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情实意的笑容。

众臣正小声讨论着谁送的礼最别出心裁,一声唳叫忽然响彻大殿,将众人的声音打断。

随即四下传来了小小的低呼,就连卫鹤荣也饶有兴趣地看了过去。

一个笼子被推进了殿中,笼中竟是只白羽缀褐斑,极为漂亮的雪白猎鹰,即使显得疲惫,一双鹰目依旧无比锐利——礼官同时介绍:“鞑靼三王子乌力罕,进献海东青一只,贺陛下生辰!”

陆清则平生第一次看到活的国家第一类保护动物,听到这声,脑子里不由自主冒出仨字:真刑啊。

见到这只海东青,宁倦也来了点兴致。

兵部尚书坐得离陆清则近,面色隐有不屑:“鞑靼已有两年未进朝贡,半月前漠北告捷,史大将军大败鞑靼,这群鞑子才知道装孙子了。”

“听说鞑靼老可汗卧病不起两年了,如今手揽大权的就是这个三王子乌力罕,哼,黄毛小子,还不是被史大将军打得屁滚尿流。”

几阵窃窃私语后,有人愁眉苦脸道:“但据说大将军在战场上,似是受了鞑子的暗算……”

“就鞑子的那点本领,怎么可能暗算得了史大将军。”立刻有人反驳,“哪次边关告捷,不会掺杂点这种闲言碎语。”

陆清则拧了下眉。

原著里史大将军病死,就是因为中了暗毒,却未好好修养,又常年在漠北领兵作战,身上暗病堆积。

如果能早点把小世子找回来,说不定能改写一下老将军的结局?

送完礼,宴会正式开始。

宁倦的视线一直若有若无落在陆清则身上,恨不得这宴会立刻结束,好让他和陆清则单独在一起说话。

陆清则被盯得感觉面具都要被侵蚀掉了,无声又横过去一眼,示意这小崽子收着点。

俩人的眼神无声来回时,座下的许阁老忽然开口:“陛下今日便满十七,也是时候考虑充盈后宫,开枝散叶了。”

陆清则:“……”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许阁老这么一开口,不少大臣也纷纷出言,中心思想都差不多:陛下也不小了,是时候立后选秀了。

无论是卫党还是皇帝一党,都希望宁倦早点立后,朝后宫里塞人。

宁倦下意识地看了眼陆清则,心里烦得很,嘴角一抿,嗓音冷淡:“皇陵不日前才被雨水侵蚀,朕夜里梦到祖宗哭诉训诫,三年内都不宜成婚,诸位若是有异议,去皇陵前劝列祖列宗吧。”

众人震惊噎住:“…………”

什么啊!

这也是能搬出来的吗?!

陆清则本来还想帮忙解个围,闻言差点笑出声。

不愧是他的学生,深得他传。

被改图折磨得恍恍惚惚的程文昂:“?”

他怎么觉得陛下这话,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作者有话要说:

宁果果:我就是死,从这儿跳下去,也不立后成亲!

陆清则:鼓掌!!!

天下师生一般黑(bushi)

第二十三章

朝臣们被小皇帝近乎无赖的说法哽得反驳无能。

皇陵被雨水冲垮了面墙是事实,宁倦敢搬出老祖宗说事,他们敢质疑老祖宗吗?

一时众人面面相觑,无论是卫党还是皇党,都集体陷入了沉默。

殿内的气氛诡异了会儿。

反而是卫鹤荣觉得很有意思似的,玩味地笑了一声,冲教得好的陆清则举杯:“陆太傅这些年尽心尽力教导陛下,当敬一杯,请。”

陆清则身体不好,荤腥和酒都不该沾,宁倦脸色一沉,当即就想开口。

陆清则丢去个凌厉视线,让他闭嘴,才转首与卫鹤荣对视上。

目光相触的瞬间,陆清则忽然生出种怪异的感觉。

就好像,卫鹤荣知道他和宁倦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无害。

却觉得很有意思,仿佛猫逗弄老鼠一般,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们在自己的股掌之间挣扎。

——卫鹤荣,你真是料错了。

这可是原文里打得主角抱头鼠窜的小暴君宁倦。

陆清则无声勾了勾唇,平静地举杯回敬:“卫首辅言重,您为辅助陛下殚精竭虑,特地将折子带回府处理,陆某十分感动,该是我敬您一杯。”

一杯冷酒下肚,陆清则才发现这具身体的确不该饮酒。

火辣辣的酒意从胃里一下蹿烧到喉间,蒸腾得脸和脖子都在发烫,落入云端般的头重脚轻。

没料到这具身体的酒量如此之差,陆清则只能强作镇定地坐回去,呼吸有点沉重。

他戴着面具,也没人看得出他脸色有异。

好在只是胃里烧得慌,意识还没迷糊,陆清则担心自己真醉过去,老老实实坐在原地没动,喝了几杯茶,试图醒酒。

结果酒没醒成,反而因为喝多了茶,有点想去厕所。

陆清则使劲眨了下眼,尝试着控制了下肢体,估摸着应该能正常活动,才慢慢起了身,不带分毫异常地向身后的小太监问了路,稳步退出大殿。

宁倦的视线一直若有若无笼罩在陆清则身上,见他离开了,硬生生按捺住跟过去的冲动,心不在焉地点了点桌面。

他很厌倦应付这些阳奉阴违的虚伪朝臣。

世界上只有陆清则,会用真挚明亮的温和眼神望着他。

给陆清则引路的小太监,是宁倦特地安排的人,跟随左右,陆清则出来,小太监还在外头等着。

大殿里气氛沉闷,一会儿少不得和别人虚与委蛇,陆清则脑子还有点沉重,想清醒一下,不急着回去,摆摆手道:“我在外头透透气,你先回去吧。”

小太监小心道:“陛下吩咐奴婢,要贴身跟着大人。”

大概是怕陆清则出什么事。

陆清则的第一个念头是“在宫里还能出什么事”,转念一想,在宫里说不定还真会出事,便也没赶人,缓步溜达起来。

就是不太奏效。

走了会儿,昏昏沉沉的感觉非但没消下去,积淀的酒劲反而缓缓攀了上来。

陆清则的脑子愈发糊涂,一时有点分不清今夕何夕,走路却依旧稳稳当当的,气度一派雍容沉静,完全看不出一丝醉态。

他恍恍惚惚的,站在花园当中,负着手凝睇着面前盛开的红蔷薇,发呆。

陆太傅是在沉思分析如今朝中的局势吗?

小太监屏息静气,敬仰地望着陆清则,不敢打扰他。

正在此时,有脚步声靠了过来。

小太监颇有点手脚功夫,闻声立刻转头,心尖一颤,高声提醒:“奴婢见过卫首辅。”

陆清则的思维慢了一拍,才捕捉到关键字眼,危机感袭上来,脑子霎时清醒了点,背着手慢慢转过身,果然见到了卫鹤荣,故作冷静地点了下头:“卫首辅也出来透气?”

别人看不出陆清则的真实情况,卫鹤荣的眼神却很毒辣,半眯起眼:“陆大人身体不好,既然醉了,就不该硬撑。”

话中似有深意。

陆清则眉梢微挑,淡淡道:“多谢卫首辅关心,陆某再不济,多撑几年也是没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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