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我只想你再抱我一下

凌乱的发丝,随着风,冰冷地纠缠着脸,稚嫩的皮肤一阵刀割的扯痛。因为,我足够的呆,呆得只是知道瞪大眼睛,茫茫的麻木表情,什么都不会说,仅仅看着明凌白玉的手瞬间挥下……他那不会犹豫的力度,他那冷淡的气质,那只手仿佛就在瞬间脱离离心力,一发不可收拾。

明凌真的下令。

完全不顾我的生死。

他投射过来的眼神,无情、冷定、坚持、必然、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但是,在我眼中,那只是一片红色的荆棘地。

我心血淋淋。

我忍不住低下脑袋。

箭吹起的风声呼啸。

我等待着,闭上眼睛。

等待着箭穿心而过的那一瞬的疼痛,平静地有点骇人,但是,那种预期的万箭穿心之痛并没有出现,我的喉咙便松了下来。

风贴脸而过。

箭翎声飞窜。

身边的一切的依护都消失。

我双脚无力,终于摔倒在地上。

我耳边突然响起绯夕的声音,沉重的一声,闷哼,痛苦,坚忍。

惊讶都没有显露在脸,我就抬起头,看到绯夕——

中箭了。

背正中箭。

暗红色的箭杆,战场上惯用,粗大,强力,从背后直直穿过,羽翎晃动着暗红的流光,而银色的箭头正显露在他的胸前。

一箭穿心。

应该很痛吧。

绯夕黑色的长身就在那么一瞬间定住了,他淡淡流动粉红的脸上透出一阵茫然,发丝纠结低垂,低头看着胸前闪动箭头的寒光。

看着看着。

脸上突然露出一个有趣惬意的笑容,红艳的眼神瞬间清空如常,笑意滤过,仿佛停在胸前的不是箭,而是一种美得很活泼很媳的蝴蝶。

他抿着唇,软软的掂了一下翘翘好看的唇,轻软的目光,抬头看向爹爹。

单纯的笑意,从艳丽如花的唇边扩大。

甜美恬静,宛若不经世事的孝子,很清,很无邪。

扬起的长发,扫过脸颊。

黑色光泽盈动。

左耳上的耳钉亮起夺目的光彩。

红色流跃,银色寒清。

他的目光一直看向爹爹,衣裾缓缓翻动,仅仅是走出了两步。

秀眉一舒,便倒了下来。

血才从胸口涌出来。

落地成洼。

滤动的流体。

遍地开出炙热的火花。

向着爹爹的脚底汇聚、漫延而去。

这个深冷的夜晚仿佛在这一刻变得不冷了。

绯夕仰起脸,眼神带着迷糊的一重水雾,清晨的森林散发的柔和雾气,他的手指缓缓伸出,非常艰难地,无力摩挲地,终于让他摸到爹爹的衣裾,摸到那一抹的柔软,他便用力地拽在手心。

满足的笑意荡漾。

这样,这一辈子都不放手了。

我的影子仿佛也被这一幕定住了。

我眼睛一眨不眨,转向明凌。

他温美带着孤傲的脸,宛若白玉的柔美无瑕,正挂着他的招牌——温和的笑意,很舒服,很淡,很远,完全捉摸不到。这个人,看起来如此温和、如此的美好,刚才真的是他下必杀令吗?真的是明凌下令将箭对准我的爹爹的吗?

明凌把唯一的箭头对准了爹爹。

我爹爹被绯夕点了穴道,不能动。

爹爹就是箭靶。

我有点不敢相信。

为了擒获绯夕,他毫不犹豫地将箭头对向爹爹。

如果绯夕不去挡箭呢,或者挡不住呢,又或者……那么我爹爹就会死吗?

绯夕为爹爹挡着一箭,这个箭直接穿透他的心。同时,穿透心、心死透的,还不仅仅是绯夕一个。

我麻软的手脚动了一下,才站了起来。

我细细咬着下唇,咬出一线苍白。

声东击西、桃代梨僵、醉翁之意不在酒、守株待兔,这都是很老土很卑鄙的做法,但是却非常有效。

绯夕把自己的命送到了箭上,也送到了鬼门关。

摄政王明凌如此睿智厉害,从来不打没有回报的战!

于是,他赢了。

对于他来说,赢才是一切,其他的真的不算什么啊!

明凌,他老子给他改错名了,他应该叫做明智,而非明凌。

绯夕清纯的眼神,清澈可见的眼底,一抹简单满足的笑意,扬起脸,眼中只有爹爹的身影,软绵绵的声音说:“这一次,我回来,其实不是要杀你的,杀你,我还下不了手,永远都是这样。其实,我只是想要问你一句话,为什么不杀我?”

揪在他手中的布料,爹爹的衣裾,晃出一片光白。

盈盈如水的眼眸。

淡淡的黑色笼罩。

爹爹刚才被他点了穴道,现在都不能动,不能说话,不能心跳,什么都不能做,甚至连眼睛都不能眨一下。

低垂的眼眸,颤动的眼睫毛,但是却不能眨一下。

静静流动的美丽光芒。

安静的眼中蓦然掀起漫天的暴风雪。

空灵的世界已经崩塌。

绯夕看见了,淡淡的一笑:“不要……不要妄图冲开穴道,你是冲不开的,没有人能冲开我点的穴,不要,等一下就好……我已经没有救了。但是,为什么还让我留在地牢?为什么不杀了我……我想死了,不想继续活下去了。所以……只是,在我死之前,我好想见你一面……让你再抱我一次……”

低低的话语,呼吸渐弱,轻曼如絮。

爹爹的脸色忽暗不明,只是嘴角微微溢出鲜血。

血滴落衣襟。

化开模糊。

两人仅仅是伸手的距离,但是却碰不到。

温热的气息升腾。

风吹而消散。

绯夕恬静的脸渐渐低垂,困乏,微微半合着眼睛。

我突然涌起一股力气。

我走过去,跪了下来,扶起他的肩膀,很沉很沉,强硬地将身体扶起来,于是我手臂穿过他的胁下,细小的身子就埋入他的怀抱。

手指抚着他的背,一下一下轻抚着。

顺着长发。

勾过耳后。

摩挲着柔软的耳朵。

我手指突然用力,在他的耳朵上,给他一点清醒的疼痛,但是,他的呼吸还是飘飘无力,鼻息下的发丝也慢慢停缓不动。我低声地叨念着:“音替爹爹抱抱你,音也会替你去抱抱爹爹。”

我抱着他的腰。

我的脸蹭到他的衣服里面。

那里流动的热量便开始变冷。

他的怀抱渐渐松软,突然又清醒过来,用力拧着我的背,靠拢一下,继而轻轻一笑,花香尽放:“真是无药可救的傻丫头……血咒,我自己的不能解开。不过,我还是找到解开的方法。等你第一次发作的时候,第一次想要杀人的时候,你就去……”

他吻到我的耳边:“雪北军的大牢里面,那里有我留下的手札。雪北大牢啊,记得小丫头,勇敢一点,不要害怕……”

邪气从他嘴角蔓延。

闪动的光芒有着说不明白的奇异。

绯夕再一次露出天然单纯的笑容。

他清透的眼神没有一丝的杂色,就是那么简单,那么简单,心中的渴望一眼可见——看着爹爹,缠绵、用力、深刻……

“我同你没有关系,即使你是我的女儿……我还是不会认你的,不会……”话语渐弱,不知道从何开始,也不知道从何停止。

我其实不期望他会认我这个女儿。

我是穿的。

实际我不是他的女儿。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亲口说这样的话——他不要我——我的心有一块暗影非常的不舒服,像是哽咽着,像是在无力地恸哭着。

我,其实,真的,并不期待他能喜欢我。

我的手从他的腰上放开、抽出。

大魔王轰轰烈烈的嗜杀仿佛得到永恒的休息和沉寂。

他原本也不过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一个春晓不愿起床的孩子,有点别扭,有点迷糊,有点霸道——酣眠旖旎的春梦中,精致水润的红唇含着迷糊的甜笑仿佛会说出吓人的故事,纤长黑亮的眼睫毛随时都能绽放出涌动的流光,但是,原来这一切都是幻觉,而他永远都不会醒过来……

“爹爹……”

我的手伸出触到爹爹的衣服的瞬间,爹爹的手突然握住了我的手指——

冰彻,若无……

看不透爹爹的表情,只见他垂着脸,黑发丰盈而落,遮盖着俊美无双的脸容,融化的淡香气息,微微蹲下,对着那一抹牵挂了几十年、牵扯了一生的躯体,纤细白皙的指尖,摸着安恬安睡的眼角、抚平秀眉的精致,呼唤着:“绯夕,绯夕,起来,不要玩了,夕……”

“爹爹……”我不知道从何说起。

“爹爹~~”我慢慢地呼唤着,但是那个声音如此之小,他完全听不见。

我身子粘着爹爹的腰间,抱着他的腰,用力椅着,说:“爹爹~~”

爹爹的身子突然就失去力气,依靠着我的肩膀,将我的身子搂入怀里。我低着脸,突然感觉有着一阵温热的气息,慢慢地滑落我的衣服里面。

我的衣服上都是流动的鲜血。

我顿时惶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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