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到了西域
北风呼啸,天寒地冻。
茫茫无际的原野被足有半尺厚的积雪覆盖，目之所及，一片惨淡雪白,天际处耸立?层峦叠嶂的巍峨山脉，峰顶白雪皑皑，旭日东升，群山壮丽。
??瑶英第三次看到那只硕大的白色鹰隼在头顶翱翔时,叹了口气,裹紧身上的毛毡。
“海都阿陵来了。”
谢青抬起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一只雪白大隼。
天高云淡,鹰隼在云层中舒展开矫健的身姿,双翅仿佛镀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凶猛而威严。
“那是北戎人养的鹰？”
瑶英点点头,声音嘶哑：“五天前我就看到它了，昨天?再次出现,今天它一直跟?我们……它在给海都阿陵报信。”
离开叶鲁部不久,?们就遭到埋伏在附近的海都阿陵部下的追杀,河陇果然已经被北戎暗暗占领，通往中原的道路已经被彻底切断，前方是海都阿陵，身后是北戎人,?们不能进，不能退,只能小心翼翼地藏踪迹。
不知道在荒芜的雪原中流浪了多久，那只鹰隼忽然出现了。
瑶英咳嗽了几声，示意谢青和其他亲兵找个避风处休息。
“我听西市的商人说过，寒冬时节,从凉州到瓜州这千里?地路途难行，商队不会选在这个时节出发，海都阿陵肯定封锁了河陇所有大道，可能只有我们一直向东行。这只鹰隼只需要巡视几圈，回去报信，海都阿陵就会察觉我们在哪个方向。”
亲兵们对望一眼，一筹莫展。
和地形复杂的中原不同，这里是一望无际的戈壁，?们找不到藏身之所。山上倒是可能有洞穴可供躲藏，但是天气寒冷，?们已经吃光了食物，而且?们并不熟悉地形，身后又一直有北戎追兵，偶尔遇见的部族一看就知道?们是汉人，不会提供帮助。
?们必须尽快冲破封锁，回到中原，否则不论藏在哪里，迟早会被海都阿陵找到。
一人手搭在额前盯着鹰隼看了看，道：“也许它只是一只普通的鹰。”
瑶英摇头：“这只鹰跟了我们好几天，每次都是天亮出现，傍晚时消失，从来不去狩猎，一直跟?我们。”
“公主，我试试看能不能把?打??来！”
亲兵里射术最精湛的吕恒大声喊了一句，弯弓搭箭，连射出几箭。
?空中的鹰隼傲慢地发出几声清唳，突然一个俯冲，巨大的双翅罩下一片阴气森森的黑影，透着一种睥睨万物的傲慢。
吕恒大骂了几声，掏出几支剩下的包有火药的箭筒：“这些东西能把叶鲁部人吓得??跪，能不能把这只鹰吓跑？”
瑶英朝亲兵摇摇手。
叶鲁部人没什么见识，没见过烟火，她又故意在老可汗的葬礼上以胡语诅咒大王子，深信火神的叶鲁部人才会吓得魂飞魄散。
鹰不会被吓跑。
海都阿陵十一岁那年爬上山巅，杀死一只威猛的母鹰，从鹰巢中找到一只雏鸟，亲手养大，将其驯服。
那只鹰后来追随他从东到西，从北到南，北戎人称呼它为阿布，视?为万鹰之神。
海都阿陵曾骄傲地宣称，阿布是世上飞得最快、飞得最?的鸟，除了?这个主人，没有能杀死阿布。
很多人试图杀死神鹰，都失败了。
这只神鹰最后死在它的主人海都阿陵手里，只因为它输了一场比试，不再是世上飞得最快的鹰。
瑶英喝光水囊里仅剩的水，望?东边的方向：“鹰发现了我们，海都阿陵只需要派人往不同的方向探查，很快就能追上来。”
一次又一次看到那只白隼的时候，她可以确定，海都阿陵回来了。七·八·.coм
这说明他没能如愿发动全面偷袭，没有成功挑起大魏和西蜀、南楚的战争，不然他不会回来得这么快。
瑶英心中沉甸甸的。
这也说明，失败的海都阿陵会带着滔天怒火和?此次东征的全部亲随主力前来追捕她。
谢青找了块干燥的地方，铺上毡毯：“公主，先休息一会吧。”http://www.muxiyu.com
瑶英嗯一声，盘腿坐??，靠在谢青肩上，合眼睡去。
连日奔逃，她已经习惯随时随地在冰天雪地里闭目小睡。
?们只休息了一刻钟，在寒风中哆嗦着打了个盹，爬上马背，继续往东。
即使知道海都阿陵马上就会追过来，还是要逃。
离得近一些，希望就大一些。
说不定?们能逃脱呢？
这天，白隼依旧跟了?们一整天，傍晚时再度消失。
为了甩开白隼，?们连夜赶路，夜里雪路崎岖难行，接连几匹马力竭倒地，还有几匹忽然受惊，将亲兵狠狠地摔??马背。
亲兵道：“我们不熟悉地形，不能再冒险走夜路！”
谢青无奈，让众人停??修整。
亲兵们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随手抓起一把雪往嘴里塞，怕被瑶英看见，一个个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瑶英摸了摸腰间的兽皮袋，这些天谢青也没有吃东西，所有能够果腹的干粮都给了她。
人在挨饿受冻，马也是，连日跋涉，这几天已经死了好几匹马，亲兵们不得不共乘一骑。
她的爱驹乌孙马也快支撑不住了。
那是李仲虔送她的马。
瑶英解开兽皮袋，递给谢青：“拿去给?们分了吧。”
谢青不肯接。
瑶英语气??了几分，道：“?们连日辛苦，总得吃点东西保持体力，我留了些饵饼。阿青，你们要是出了事，我一个人也走不了多远。”
谢青接了兽皮袋，拿去分给其他亲兵。
亲兵们推说不要，?们扛得住。
谢青面无表情地道：“吃了吧，你们不吃，公主也不会吃。”
亲兵们只得接了。
谢青空着手回到瑶英身边。
瑶英靠在他肩上，递了一块又干又硬的饵饼给?：“阿青，我给你留的。”
谢青没有说话，接了饵饼，塞进嘴里，沉默地咀嚼。
瑶英望?头顶漆黑的夜空，轻声问：“阿青，你说谢亮他们还活着吗？”
谢亮是第一批被派出去送信的亲兵之一。
谢青沉声道：“从这些天北戎人的追兵来看，?们凶多吉少。”
瑶英嘴角一翘：“你?不会安慰人。”
谢亮?们很可能已经命丧北戎人?手，?们为了保护她来到千里?外的叶鲁部，为了执行她的命令冒险穿过层层封锁，?们生前只是她的亲兵，死后，中原的百姓也不会知道?们的事迹。
瑶英冻得瑟瑟发抖，蜷缩成一团。
谢青低头为她拢紧毡毯，漆黑的眼眸看?她：“公主，就算谢亮?们死了，也是为忠义而死，?们死而无憾。”
瑶英回想谢亮刚来到自己身边的时候，那是个老实巴交的青年，一抬头看她就满脸通红，手脚不知道该往那里放。
在叶鲁部布置下出逃计划时，谢亮问都没问一句就接受指令。
瑶英问他怕不怕死。http://www.muxiyu.com
?挠了挠脑袋：“怕。”
那为什么还要听从我的命令？
谢亮继续挠脑袋：“因为您是七公主啊！小的??年被秦王挑中时，对着天地祖宗立过誓的！”
?并不能完全理解家国大义，只知道?得保护公主，听从公主的号令，公主要?去做一件正确的事，那他就该努力去完成指令。
不管这道指令有多么危险。
?的忠诚如此朴素，又是如此厚??。
瑶英很冷，很饿，浑身僵冷酸痛，全身骨头像是被碾过一遍再随意拼凑起来的，骨头里泛?疼。
她想活?，想回到中原，想带?这些和她同甘共苦的亲兵一起回去。
瑶英紧紧攥住手指，在强烈的求生意念中沉沉睡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今天可能依旧是个大晴天，红日还未探出脑袋，狂风已经卷走所有浮云，苍穹湛蓝。
有人压?声音惊喜地叫了一声：“那只鹰没追过来！”
众人欢欣鼓舞，谢青抱起瑶英，送她上了马背。
瑶英心中微微松口气，跑出不远后，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亲兵，发现吕恒不见了。
她勒马停??，清点了一??人数。
不止吕恒不见了，一共少了四个人。
瑶英看向谢青。
谢青扯了扯缰绳，放慢速度，“公主，这是唯一的办法。”
瑶英沉默半晌，闭了闭眼睛。
为了摆脱追兵和那只鹰的追踪，分兵引走注意确实是最好的办法。鹰能很快发现?们的踪迹，但是鹰不能辨别他们的身份。
吕恒未必能真的引开白隼，可是他能为她争取到一点时间。
只为了这一点点时间，?们义无反顾。
瑶英闭着眼睛，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忍回去，挥鞭催马继续疾驰。
她不能让吕恒?们白白牺牲。
?们继续向东奔驰。
忽然，乌孙马发出一声高亢的马嘶，前蹄软倒，轰然砸向雪地。
“公主！”
谢青和亲兵们大惊失色，勒马停??，飞身扑上前。
瑶英摔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几圈，好在乌孙马最后倒??前还努力支撑了一会儿，地上的积雪又很厚，她身上没有摔伤，只擦破了些皮。
谢青扶她站起身，她头晕目眩，晃了好几??才站稳。
乌孙马仍在剧烈挣扎，不断发出绝望的悲鸣。
亲兵挡在瑶英跟前：“这马受惊了！”
瑶英眼圈通红，推开亲兵，哽咽道：“不，?是太累了。”
她跪在乌孙马面前，颤抖?伸出手。
这是阿兄送她的马，是陪伴她好几年的爱驹，温驯而坚韧，很通人性，最喜欢吃清甜的苹婆果，从来没有对她发过脾气。
乌孙马看到自己的主人，渐渐安静??来，乌溜溜的湿润的眼睛望?她，喘?粗气，像平时找她讨吃时撒娇一样，努力昂起脑袋，蹭了蹭她的掌心。https://www.8gzw.com
瑶英颤抖?手翻找兽皮袋，乌孙马爱吃甜果子，?爱吃甜果子！
兽皮袋里空空如也。
乌孙马一动不动地望?瑶英，没等到爱吃的果子，?的眼神依旧温顺，最后一次对她摇了摇尾巴，没了气息。
瑶英忍了很多天的眼泪掉了??来。
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主人，没能让你吃到最喜欢的果子。
谢青沉默?抱起瑶英，和她共乘一骑。
??午，?们又失去了两匹马。
马肉可以果腹，但是亲兵们都没有宰杀自己的爱驹，??最后一匹马倒??时，?们只能徒步穿过荒原。
瑶英饥肠辘辘，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谢青把长刀交给其他人，背?她前行。
几天后，?们终于看到天际处那横亘在大河畔的熟悉山脉。
亲兵们冲上山坡，“只到那几座像馒头的山，说明快到凉州了！只要一天我们就能翻过那座山！我们逃出来了！”
瑶英伏在谢青背上，怔怔地抬起头。
她可以回家了？
可以和阿兄团聚了？
她浑身颤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云层里忽地传出几声尖利的啸叫，一只雪白的巨大白隼从云端俯冲而??。
瑶英脸色煞白。
随着白隼的双翅划过半空，?们脚??的大地突然震颤起来，身后传来马蹄踏响。
瑶英回头。
茫茫原野之上卷起滚滚尘土，天际处，一轮红日缓缓坠落，天空血一样的猩红，数百骑身着玄色战甲的壮健骑士策马奔驰，恍如一股黑色洪流，带着吞噬一切的威武气势，朝瑶英一行人扑了过来。
亲兵们目瞪口呆。
数百人的队伍风驰电掣，很快驰到他们近前。
队伍最前方的男人臂膀粗厚、?大壮硕，头戴宽大毡帽，一身黑色织金锦袍，手持一张巨大长弓，淡金色的眸子在暮色中闪烁?近乎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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