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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衣 23 天机

宋二小姐让家里人都叫我九嫂,大家竟然也就渐渐响应起来了。那个曾经扮演过“宋太太”的十一妹妹,还特意跑过来对我说:“九嫂,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以前年轻不懂事。”

我突然都有点不知所措,从来没有在大家庭里呆过,现在突然要和那么多人相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事。

九哥说,你可以当她们不存在,她们其实也都很简单,只是女人多的地方难免是非多,不参与就是了。

本来我就懒得参与其中,听九哥这么一说,也就更是不予参合。

九哥的助理过了些日子要我提供我的某些证件,问他要做什么,他先是含糊解释了几句,语焉不详,后来又拿了几份文件来给我签字,说是九哥最近给我买了几处房子,有一处居然在韩国。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把房子买到那里,后来一看所属地,感觉那个地名有点熟悉,似乎是秋池所在的那个城市。

出于某种微妙的心理,我让人把秋池家和这幢新买的房子都给我在地图上标了出来,竟然相隔非常近,步行只要一刻钟。

我不相信这是偶然,以九哥的性格,他做不出如此巧合的事。

我去向宋二小姐请教。宋二小姐看了看地图,叹气道:“唉,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天生爱操心,越是他在意的人,他就越是要操心到细枝末节,永远都改不了的。”

我说我不明白他的用意。宋二小姐说,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九哥一定打听过了,打听到那个叫井秋池的外交官大概对你很有意思,按九哥的做事风格,他一定会详详细细地去调查那人的人品气质个性,如若觉得他还不错,他就希望……总之,因为身体的缘故,他向来都未雨绸缪,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你们俩不如结婚了吧,这样大家都安心一点,”宋二小姐建议道:“我也很希望能看到九哥结婚。”

对于这件事,九哥却早已拒绝过了。他说过结婚不过是一张纸而已,结婚是这世上最容易,也最无聊的事。越是相爱的,越是成不了,能白头到老的,一般都是爱情并不怎么浓厚的那一对。

绣枝就对我说,你听他瞎掰呢,他是怕你嫁给他之后马上就成了小寡妇。像你这样的,九哥若是不在了,你再出来恋爱结婚,也有的是男人在后面排队。但如果是个豪门小寡妇,那么,就有点特殊性了,谁知道那些人是不是看上了你的钱。

我实在是有点不能忍耐,拿了那些文件去找九哥,把那叠东西往九哥桌前一扔,说道:“很感谢你在韩国都给我买了房子,我都不知道你想把我充军发配到那里去做什么!”

“只是觉得那里风景不错,气候宜人。”九哥宛转地解释道:“没有别的意思。”

“你就没调查过井秋池这个人吗?”

九哥便不答话,过了半晌才回答说:“他很不错。”

“既然他那么好,你有的是妹妹,怎么不介绍几个给他?”我蓦地怒从中来,抓起文件来往他面前一摔:“我从没见过天下有这样的男人,自己还没死,就把爱人往别人那里安排的,你以为我会感激你吗,感激你的宽宏大量,感激你事事都为我考虑?我只觉得你很虚伪,很矫作!”

“我再也不理你了!”说完,我就大步出了门,九哥在后面叫我,我也不理会。

我说再也不理他了,可是出了门就又开始舍不得,怕他会信以为真。按照他的性格,他会不会真的顺势而为,再也不来找我了呢。

还没回到家,在半路上,九哥的电话就到了,他再三地道歉,说自己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调查秋池是出于妒忌和好奇,只想看看以前追求我的男人是什么样的。

我知道他说的都是谎话,他只拣我喜欢听的说,我心里能明白他做些事时的忧伤,他是要把自己的爱人托付给另一个人,这比那些古时的君王临终托孤还艰难,还慎重。

他的心思让我落泪,可是,我真的不喜欢他那么做,一路上,只听得他语气温婉地不停安抚和道歉,清清洌洌的,像是没有水的酒,荡漾在空气里,有一股特殊的香醇。

他的脾气真好。不是伪装出来的好,也不是男人为了追求女人时压抑住本性反激出来的好,而是他真的生性就有那么好,温言款语,体贴入微,无论我怎么指责和发泄不满,无论我怎么任性和撒娇撒痴,他都是一如既往地宠惜甚至娇纵,一再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惹我生气。

“我不可能再接受别的男人了,你在和不在都是一样。”这样的话,当面说起来,即使是非常赤忱非常真,也有点说不出口,但是在电话里,稍微会好一点。

“那我永远都不会安心的,”九哥在另一端叹息道:“你让我怎么能安心呢,我怎能放心得下?”说着,他又让我马上回去,因为天已经晚了,他等我一起吃晚饭。

这几天我正逢感冒,医生再三提醒我,不要和九哥用同一个杯子喝水,不要接吻,千万不要传染给他,九哥的身体非常敏感,得了感冒是头等大事,非常麻烦。所以,我想今晚不如在家休息,等明天好点了再回去。

第二天上午,10点不到,九哥就打电话过来,催促道:“回来了吗,我让司机来接你。”

因为有点发热,身体疲倦,我还想再睡一会儿,就耍赖道:“我下午回来成吗,我很困呢。”

尽管九哥是在电话的那一端,和我离的很远,可我还是能感觉得到,不知为何他流露出一种莫名的焦躁和不安:“快回来吧,我想你了,快点起来穿衣服。”

“干吗老是催我,我生病了呢。”

九哥对我的撒娇一直都没法子,只得好言安慰:“不是,前几天我出去,闻到空气里有姜花的香味,你回来的时候能给我买一束姜花吗,好吗小宝贝。”

我这才懒洋洋地起来,说马上去买。洗脸刷牙完毕,跑到楼下花店买了一束蝴蝶姜,正在路上,九哥的电话又到了:“出来了吗?”

我说出来了,花也买了,现在要回去拿下换洗衣服,然后再回他那里去。

九哥说道:“你马上过来吧,衣服什么的都可以买新的,你快过来,我忽然觉得心脏很不舒服。”

这个时候,我已经在楼下了,上去拿下换洗衣服和化妆品什么的,也只需要2,3分钟。正琢磨着是直接去九哥那里,还是再回一趟家时,我选择了后者,在楼下等电梯时,电梯迟迟不来,宋二小姐的电话却突然到了:“……你在哪,千万别动,我让司机马上来接你……九哥不行了……”

九哥不行了?九哥不是几分钟前还在和我打电话吗,怎么能说不行就不行了?我一时间愣愣地脑子里转不过弯来,手里雪白的蝴蝶姜撒了一地,那些脆弱的花瓣便纷纷扬扬地坠落下来。

赶到九哥那里时,九哥已经昏迷。医生告诉我,他的心脏一度休克,现在还没有意识清醒。

宋二小姐说,在他和我打完电话之后,他走到了阳台上,估计是他到阳台上看我回来了没有,手刚扶上栏杆,他就倒下了。

后来,我知道了在九哥倒下的那另一个空间里,同时进行着的故事。

当我在楼下想再次回家时,九哥让我马上回他那儿,在这个时候,我家里进了一个窃贼,被偷了几千块现金,一条项链,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更为恐怖的是,他不是一个普通的窃贼,他是个在逃的杀人犯,嗜血,好美色,对于漂亮女人有着极其变态复杂的心理,他一共奸杀过5个美丽的女子。我准备上楼的时候,他正在我家翻箱倒柜,因为家里空无一人,于是他就放弃了,潜上了我楼上的那一户,那里也住着一个婀娜的少女,才17岁,正好在家,当天就被他用残忍的手段奸杀了,而且还分了尸。

等警察找到他的时候,他供认不讳,承认道,所有他看上的漂亮女人,都得死。那天他就想是杀一个女人,他血液里有一种东西在召唤他,如若不奸杀美女,他就过不下去了。

如果九哥不倒下,我很有可能会上楼,那么,后果不堪设想。九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他只是觉得身体难受,心脏难受,他难受了一整天了,坐立不安,几乎是一刻不停地想给我打电话,让我活动在他的视野之内。

他预计到我会出点什么事,具体是什么可不知道,他走进了一个白雾茫茫的夜里,他怕我迷失在这个雾里直至消逝,于是他不停地呼唤我,可是,我没有听见,或者听见了也不在意,所以,他倒下了,他用他的倒下来提醒我:你很危险。

我安全了,但是他处于昏迷之中,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没有人知道。

宋二小姐对我说,你现在相信了吧,九哥是我们家的家神,从小,只要他对哪个人,哪件事在意,他就一定会有感应的,他天性敏锐,敏锐到了伤己的地步。上天一定认为他泄露天机太多,所以才用这样的方法来惩戒他。

九哥太苦了,他活得太不容易了。我想,人生在世,只有麻木愚昧的人才能比较容易感觉到幸福,才能过得好,像他那样敏感到尖锐的人,活着就是一种痛苦。

绣枝过来看我,沉默着陪着我坐了一会儿,一句话都没说。后来她告诉我,说她第一眼看到九哥时就想,这样的人,上天怎么会容忍他活着,就算让他活着,也一定会受尽折磨的。

绣枝走后,我握着九哥的手,他的手凉凉的,身上插满了管子,沉沉地睡着,就像是一尊雕塑。

夜里很静,海底一般深深的静谧。因为病房在一楼,能听见房外有人踢踏走过,一步花开,一步花落。

九哥不要死。我在心里祈祷道,九哥不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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