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之前（1）

伊梨初见嘉树的时候，连国际象棋是什么都不知道。

只知道他是个棋手。先还以为他下的是围棋，乃至于摆出来棋局一看，全是不认识的棋子。

她孩子似的踌躇着，落了一个长相陌生的子，嘉树就在边上笑：“那是皇后。”

说着，他把棋盘一推，过来吻她。

半年后，他们结婚了，她26，嘉树23。

“女大三，抱金砖。”嘉树告诉她，“我妈也比我爸大3岁，你要比我小，我还觉得不吉利呢。”

嘉树素来有着超越他这个年龄的沉静表情，这可能与他是棋手有关。

他家是单亲。妈妈现在在哪里，为什么离的婚，同样是单亲家庭出身的伊梨从来都没问过。她从小所受的教育，外加天生的性格，使得她对于很多人与事，向来都保持了一种比较疏离的态度。

“带你去见爸爸，”结婚前嘉树这样对她说，他爸是某个冷门专业里的行家，稍微有点名望：“爸要是同意了，我们就马上结婚，要是不同意，我们也马上结婚。”

“你明显不把你爸当回事么。”伊梨笑他。

“不是，是我等不及了，必须马上和你在一起，一分钟都不能耽搁。”说这话的时候，嘉树是在她的身体里，他确实是等不及了，水开了，沸腾了，你让他冷却，你让他平心静气，你让他再左顾右盼，他不行了，做不到。

或许是做父亲了解他的个性呢，还是对儿子向来放任，据嘉树说，父亲听说他要结婚，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他递给他看的伊梨的那张大头照，说：“随便吧，你想结就结。”

于是，伊梨就在乔宸历来淡淡的眼神里走进了乔家。

如此年轻俊逸的父亲？这是伊梨第一次见到乔宸时的感觉，嘉树说他爸是20岁生的他，那么，今年应该是43了，但是，看上去顶多30出头的样子嘛。

“爸。”伊梨这样叫他。山高高不过太阳，他再年轻，她也得喊他“爸”，也甭管他乐不乐意。

乔宸的脸上，真看不出有什么乐意的表情，当然，也没有让一丝不乐意的情绪滑出来，他随手指了指客厅的沙发，只说了一个字：“坐。”

说完就走开了，连句虚浮的应酬话都没有。

伊梨有点不得劲，问嘉树：“你爸不喜欢我？”

嘉树正要带伊梨去参观他们的新房，对于这样的问题根本不感兴趣：“你管他喜不喜欢你，我喜欢你就是了。”

结婚后他们和乔宸住在一起。嘉树说“你别去管他做什么，他也不会来管我们做什么，明白？”

伊梨说“明白”，但是过了些日子，她觉得自己以前是真“不明白”，什么叫“别去管他做什么”，一个周末的晚上，她算是真正认识到了。

乔宸带了一个女孩回家。岁数绝对要比嘉树小，大眼睛，尖下巴，细腰，大胸，绝对是一堆鲜嫩的肉啊，伊梨想，公公的精力可真够旺盛的。

他们睡楼下，他在楼上，鼓捣了不知道多久，伊梨被吵的睡不着，嘉树过来捂住她的耳朵，让她赶紧睡着，别闹腾了。

“是我闹腾还是你爸闹腾？”伊梨忍不住反驳道：“你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长大的吧，所以不以为然。”

“胡说，”嘉树笑道：“我从小就进队训练，住在家里的时间本来就不多。”

“我现在知道你是出自什么样的遗传了，”伊梨笑他：“牲口一样的……”话还没说完，她的嘴就被嘉树堵上了，过了一会，嘉树说：“得了得了，反正大家都睡不着，闲着也是闲着，干脆运动一下……”

大约过了一刻钟，伊梨问：“……你怎么那么快？”

嘉树就拧了她一下：“我看你是在找死……嫌我快是吧，你等着……”

一个月后，嘉树得到去北方集训的通知，新婚燕尔，他看作生离死别一般，但是又不能不去。走的那天他和伊梨百般缱绻，恨不得长在她的体内，或者，她能变成一个袖珍款的迷你芭比，让他放在口袋里，要用的时候再拿出来。

“我是你的性用品是吧，”伊梨不满：“你怎么就那么一点事，没别的了？”

“这时候我说我要为国争光你也不会信，”嘉树轻轻拧了她的脸颊一下：“我是没出息，就想和你天天呆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我都想退役了。”

但这时候想退役是绝无可能的，嘉树是一个非常有潜力的棋手，他只得在第二天一早，懒洋洋地登上了北上的飞机。

伊梨想回娘家住。乔家没有了嘉树，一切都是乏味而陌生的。

现在每天，她和乔宸都会见上一面，不是早晨，就是深夜，不是在楼下客厅里，就在餐厅。

她乖乖喊他“爸”，他淡淡地点点头，然后，就各干各的去。

伊梨的妈妈坚决不同意她要回娘家住的想法。妈妈说：“这点礼貌你不懂？哪有人出嫁了还赖在娘家的，这让娘家，婆家，都没脸面。”

伊梨就告诉她公公带女孩回家的故事。妈妈说：“这又与你何干？你有什么资格去管你公公的私生活？”

伊梨正想说谁去管他来，妈妈道：“腹诽也是不可以的。”

“为什么？”

“腹诽多了，脸上会流露出来的，”妈警告道：“听着，有教养的孩子，应该学会视若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