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此情此景若当初

待迟幼钦走到马车旁,阿兮收回眸光,当即问到迟幼钦,“公子,你与那胡姑娘说什么?怎么还把人家给说哭了?”

瞄了一眼幸灾乐祸的阿兮,迟幼钦果断一甩头从另一侧蹦上马车钻了进去。

却在迟幼钦一行人准备离开再回陶镇上时,那胡乡长却跑了过来,急急喊道,“小姐!”

迟幼钦闻言挽起车帘,看着面上一派喜色的胡乡长,应该解决了吧?

“胡乡长,何事?”

“俺谢谢您,俺闺女愿意嫁人了!”

看着胡乡长那一脸憨厚实在的笑脸,这才是迟幼钦内心那淳朴善良的农家人的形象嘛!

“那且恭贺胡乡长和胡姑娘了。在下行程着急,恐不能参加胡姑娘的婚宴。明日还会来乡里一趟,到时,在下自会让阿攸送上一份贺礼。”

“哎呀!小姐,您这话怎么说的!您把俺们当什么人了?!俺就是来谢谢您的!不是为了什么虚礼!”

“哈哈……胡乡长,一份薄礼,聊表心意。在下收下您的感谢,您也别拒绝在下的好意,如何?”

那胡乡长理了理袖管,“额……好吧,俺就不跟您客气了!您走好!”

“告辞。”

留给胡乡长一个明媚的微笑,迟幼钦便回了车内,轻叩车板,由着如影驾车离去。

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胡珠儿蹭到胡乡长身旁,依旧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爹,公子真的是个女人呐!”

看着胡珠儿那恋恋不舍的目光,胡乡长面色一垮。

“啧,你这鬼丫头,难道还念着人家小姐?!”

胡珠儿闻言赶忙双手晃动,“不念不念!”

只是,一辈子可能就只能碰到一个长得这么好看的人了……

再扫一眼没了踪影的迟幼钦,胡珠儿又挽了胡乡长的胳膊,好不娇气地说道,“爹,俺们明天去陈柱子家提亲吧!”

“啥?俺们提亲?你个大姑娘提啥亲啊!”

“爹!你听俺说,以前是陈柱子要娶俺,所以他才来俺们家提亲,可是那时候俺不是不乐意,还把人家给赶出去了么?现在,俺乐意了!是俺!要嫁给他,那可不就是该俺们去提亲了么?”

好像是。

……

第二日,陶镇的天灰蒙蒙地,好似要下一场大雨,来洗刷一下这尘世的灰。

迟幼钦一行人收拾好便又坐上马车朝隆乡而去。

“阿攸,一会儿你先把昨日在镇上置办的东西给胡乡长送去,而后,再来孟家。”

“是。”

一晃便走到了隆乡乡口。

待如影停了马车,阿攸便下了马车,上了之后尾随而来的一辆拉货的板车,朝胡乡长家走去。

待那板车过去,如影才又赶了马车朝临村西尾孟家而去。

……

下了马车,如影将马车赶到附近的歪脖子树系好,便坐在辕座上,看这一派并未因灰蒙的天色而黯然失色的青山绿水。

迟幼钦也不勉强他跟着。

本来么,人家就是来监视自己的,现在人看风景,难道自己还要巴巴地贴上去说,啊!如影,你一定要一步不离地监视我噢!不然你家主子会罚你噢!

自然是不会。

所以迟幼钦只领着阿兮去敲孟家的门。

“谁啊?”

“是我。”

“……”

迟幼钦与阿兮对视对视一眼,该不会又不给他们开门了吧?

在迟幼钦觉得再敲一次门的时候,孟循义却开了门。

只是脸色,比昨天更难看。

对他强扯出一抹尴尬的笑,迟幼钦才问道,“孟夫人现下可方便?”

“娘在里屋等你。”说罢孟循义便垂了眸子,挪到了门的一旁。

待迟幼钦二人进了院子,便利索地关了门。

“你不能进去。我娘只见她。”

阿兮闻言一愣,迈进门的半只脚顿住,不知该进还是出。

迟幼钦转头看着走过来拉住阿兮的少年。他的语气没得昨日的犀利,却多了一分悲伤……

悲伤。

孟循义见迟幼钦这么直直地看着自己,赶忙又将头侧开。

“我娘在床上等你。”

说罢便径自走到屋角一处废弃的车辕上坐着,背对着迟幼钦二人。

迟幼钦眼神示意阿兮去看看孟循义。

看他的样子,定是出了什么事,才会情绪这么低落。但这一夜,能出什么事呢?

阿兮会意便朝孟循义走了过去。

而迟幼钦也进了堂屋,关了门。绕过一展风屏,走到里屋,目光所及,是一处简单的梳妆台和一只檀木箱子。箱子对面,便是一张炕状的床,床头放着一高脚圆凳,圆凳上一只陶碗盛着黑浓浓的药,还冒着热气。床上的女子盖着一床薄被,面色苍白,气若游丝地躺着。

见着此情此景,迟幼钦猛地就迈不开步子。定定地站在风屏旁,看着床上的人。

当初叶梦钦……那时,她也是有这种心如针刺的感觉……

只一下,却痛的难以呼吸。

气氛僵持大半晌,床上的人终于是转了头,看向风屏处站着的人,气若游丝地说道,“二小姐,你来了。”

“……”

“咳咳……咳……咳咳……咳……”

见床上的人喘得厉害,迟幼钦连忙摒去适才的情绪,跑到床边,将床上的人扶起,背靠着自己的肩。一手在她背上,替她顺着气。

“孟夫人,你可好些了?”

孟夫人喘了喘气,待缓了过来,才虚抬起自己的手,握着自己右手臂上的玉手,“二小姐,妾身……”

孟夫人握住迟幼钦的手时,迟幼钦猛地便抽开自己的手,截了孟夫人的话,慌张地说道,“来,夫人,你先靠着床头。药冷得差不多了,我来喂你。”

说罢迟幼钦便起身一手扶着孟夫人,一手扯了她身后的枕头靠在床头,而后才将那孟夫人轻轻地放靠到墙上。

待那孟夫人坐躺好,迟幼钦又端起床头的药,垂头用药匙勺了一匙,轻轻吹开那热气,待觉得差不多了,才递向孟夫人那苍白无色的唇……

而孟夫人却还是忽地抬起右手,握住了迟幼钦递过来的右手腕,聚气说道,“二小姐,您能听妾身说么?”

“孟夫人,有什么事,喝了药再说,好不好?!”

孟夫人听到迟幼钦几近祈求,颤抖不安的声音,再抬眸对上她那双充满泪光的眸子。

心中一恸,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任由她一口一口地喂自己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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