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再看一眼
“秦王殿下，世间好女子有许多，况且，凌筱仙我曾与靖南王许过婚约。”顿了顿，我继续道：“凌筱仙只愿做个平凡人家的当家主母，并不想嫁入宫里。凌筱仙也不喜这宫中众多的规矩，怕我这自由惯了的性子在宫里闯出什么祸端来，丢了秦王殿下的面子。”
一口气将这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悉数吐出，大快朵颐，身心顺畅。李世民垂丧着头，却依然冷静地听着。李渊频频点头，倒是十分赞同我那些理由。
“父皇，您好生养病。儿臣送凌大小姐出宫。”李世民似乎仍有些耿耿于怀，拉过我的手将我拖出了大殿。我心里一阵好笑，当初将我拖进来的是他，现在将我拖出去的也是他，这个秦王倒也是有意思。
“你为何偏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走到殿外，他停下脚步，一脸认真的看着我。
“我只想找个一辈子能只爱我一个人的男子，仅此而已。”我撇过头，不去理会他脸上渐渐腾起的愠怒。在这样的男权社会里，女性的地位并不很高，但是，我是来自21世纪的，一夫一妻制的观念就像李世民头脑中三妻四妾的观念一样，同样都是早已根深蒂固了的。
“你……你这是妄想！”他追上我的脚步，愤愤道。
“很久很久以后的那个朝代里，会有一夫一妻制，那样便好了。”我喃喃自语，或许他也听见了，只是朝我睨了一眼，不再言语。
李世民送我到宫门外，他并没有送我回凌府，只是吩咐小贵子把我送回凌府。我谢过小贵子便叩响了凌府的门，出来开门的是姬若师兄。
“今天靖南王来找过你。”他说得云淡风轻，但是，脸色似乎不太高兴。
“嗯，他有没有说什么？”我一路走进院子里，素云和婳凝都不在，半夜的院子里格外的静谧。
“他似乎火气很大似的，只说让你明早去一趟靖南王府。”姬若脸上的麻子跟着一起抖动，胖乎乎的脸多了几分生动。
“我不去。”我坚决地回绝了姬若，反倒是姬若有些一愣。
“为何？”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我讨厌问为什么的人，本来今天就够背的，“师兄，我想去趟无名谷。”
突然，很想去了解那个隐藏在自己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的记忆。
他停住了脚步，我走了两步见他没有跟上，回过头去看他，却见他脸上的神情似乎说不出的激动。
“什么时候？”姬若搓着双手，脸上微微泛起红潮。
“明早，今日太累了。”我朝他挥了挥手，走进了自己房里。
我沉沉地枕着白瓷枕睡了去。
凌晨，窗外响起来噼噼啪啪雨滴敲击窗棂和窗纸的声音。我朦胧地睁开双眼，恍惚地听到偌大的雷声，看到一道道划破黑夜的闪电。我扫了一眼房内，也不见素云。我辗转着没有了睡意，起身披了件芙蓉缂丝袍服。我一直把袍服当做睡衣穿，开了房门走了出去，闲闲看着一串串屋檐下的雨珠。
“小师妹，怕打雷吗？”不知何时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到了我身旁，我微微一愣，是那天在姬若房中看到的美男子。只是，他这说话的语气倒是和姬若师兄别无二致。
“不怕，只是明天要出去，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会停。”我看着继续欢快地下着的雨，有些发愁。
“你到底是谁？”我拉了拉身上的袍服，并不侧脸去看着他。
“你当真记不得吗？”他将脸凑近我的眼前，露出那颗孝牙，有三分可爱。
“刺杀李世民的刺客，”我扳开他的脸，继续道：“并且身份不普通。”
他一把揽住我的肩，柔声道：“话说小师妹还坏了我刺杀李世民的好事，这账该怎么算？”
“什么小师妹小师妹的！我跟你一点都不熟，不要乱喊。”我来了气，抬手打掉他搭在肩头的玉手。
他并不生气，反而一脸神秘兮兮地凑到我耳边，道：“我是你姬若师兄。”
我承认我听完这句话的时候很吃惊，差点没大声叫出来。他这长相……简直和我平日里见到的姬若师兄判若两人。莫非姬若师兄真的是青蛙王子投胎么？见我眼中的讶异、愕然、吃惊等等各种申请，他莞尔一笑。
“这……这怎么可能呢？你肯定是骗我的。”
“骗你是小狗。”他一本正经起来，穿上身上的中衣将他的身体线条勾勒得有致。
“你是小狗。”
“你……”他吃了瘪，我这蛮不讲理的水平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练就出来的了。
“师兄，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吧。”似乎，我在那个凌筱仙的脑子里都搜寻不到关于师兄小时候的事情，肯定又短路了吧。
他从我屋里搬了两张凳子，自己闲闲地坐在了凳子上。
“小时候，呵，真的是很遥远的事情了，连我自己都不愿意去记得那些事。小师妹，其实……我并不是姓姬，而是姓杨。”他看了一眼我，眼神里更多的是无奈，似乎背负了太多让他太过年轻的肩上承担了太多。
“你是……前朝皇子吗？”我脑中一闪而过隋朝这个朝代，真可谓是昙花一现。皇帝不就是姓杨么？
他点了点头，道：“师父复姓宇文，是前朝朝中大臣。我从小在宫中长大，锦衣玉食，直到……隋朝灭亡。我被一位朝中大将军托付给谷雪师父，然后遇到了你还有婳凝。……小师妹，遇到你很开心。从小在宫中太孤独，我并不喜欢宫里的生活，我喜欢无名谷那里的自由。现在，你知道我为何要去刺杀李世民了吧？”
我还是摇了摇头，坦诚道：“不知。”他是前朝皇子，和李世民之间应该没有什么仇恨，要恨也是恨李渊。
“李渊久居深宫，刺杀不易。据这些日观察，李世民出宫最频繁，最有刺杀的机会。就算刺杀不到李渊，杀了他个儿子也算是报仇。”他说得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将李渊一家生吞活剥。
“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叹了口气，“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善哉！”
“小师妹……”他有些急了似的，抓住我的肩膀。我看着他幽深的眸子，只觉得这刹那的师兄竟然有些陌生。
“李渊是个好皇帝，李世民也是个好王爷，凭什么去杀了如此有抱负的人？”我见他脸上的神色愈发难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每个朝代的更迭都是弱肉强食，就像你父辈一样，打江山都要死很多人。可是，只有这样才会不断的进步。”
“可是……他们杀了我父亲还有……”说着，姬若竟然哽咽起来。是我触到了他的痛处了吧？我说话还是太直白了。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我拍了拍姬若微微颤动的肩，他的肩如此消瘦，骨头搁得我手有点疼。
“小师妹，雨停了，天也有点亮了，咱们出发吧。”姬若不知从哪里抽出一件白袍，在身上裹紧。
果然，这雨说停就停。我点了点头，随他一起去马厩，他右手牵了红儿，左手牵着我，就这样两人一马静悄悄地出了凌府。红儿是匹好马，我坐在马背上稳稳地几乎没有太多的颠簸，姬若说那是因为我们走的官道，路好而已。
大约骑了大半天，我们渐渐淡出了人烟之地，周围的景物除了树就是草再不就是花。我贪婪地吮吸着周围空气里的花香，淡淡的，却让人神清气爽。不多久，便看见两旁出现了高高低低的山峦，山麓大片大片的绿色。山中似乎飘散着淡淡的白雾，让人飘飘然似乎置身仙境。
“小师妹……”他轻声唤我，轻柔又温存，和平时不太一样。
“嗯。”我看着泥泞的山间小路，蜿蜒而上，似乎半山腰有一间屋子。
“这里就是无名山谷，记得吗？”他两手小心翼翼地拉着系红儿的缰绳，目光看着不远处的那间屋子。
“有点记忆。喏，那是我们以前一起修行的屋子吗？”我抬手指着那间小屋子，离它越来越近了，反而心里一丝不安。
“是，那里面供着师父的骨灰。”他说起师父时，话音又柔了几分。
师父，脑中一幕幕浮现，那是个和蔼可亲的小老头。虽然对我们修行武功很严厉，但是，对我们的饮食起居方面的照顾还是无微不至的。师父，现在已经仙去了。一阵心酸，两行泪从我的眼角落了下来，没接触那个老头儿我也会莫名的难过吗？不，我的记忆似乎在一点一点被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