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门的耻辱
为了念文拜师的事,永乐特地托人择了吉日吉时,还给念文做了身新衣裳。念文也很是欢喜,“娘,我以后一定做一个济世救人的良医!”永乐笑道:“知道了。有什么豪言壮语,一会儿拜师的时候跟师傅说。以后在药铺帮手,你要手脚勤快,多做,嘴也要勤,多问。师傅自然会教你很多的。”
念文疑惑道:“可是,掌柜只是开药铺,我学不到怎么做大夫啊。”永乐一边为他整理衣服,一边说:“做大夫,最重要是识药,只有老百姓能买到货真价实的药材才能治好病。若是有大夫的单子来开药,你就要用心好好记下,时日久了,你就知道如何对症下药了。”
念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永乐说:“这几年你先在药铺打好基础。你知道,做大夫是要医术世家才行的,等你到成家之日了,娘为你说门亲事,以后成了医术世家的女婿,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行医了。”
念文说:“娘,你想得好远啊!”
七婶进院子附和道:“你娘啊,想得是远!不过你们孤儿寡母的不容易,以后长大了一定要好好孝敬你娘。呵呵……”念文喊道:“七婶!”
七婶笑嘻嘻地递过来一包东西,“拜师的六礼,我帮你准备好了!”永乐谢过,“我去拿钱。”念文一把抢过东西问:“什么是六礼啊?”七婶打开,一件件将与他听:“这是芹菜、莲子、红豆、枣子、桂圆……”
永乐出门看着这一幕,竟然觉得心中有股圆满的感觉,也许这就是为娘的幸福感吧。她不希望他出人头地,只要平凡幸福地活着就好了。
永乐将钱递给七婶,七婶一边客气着,一边接了过去。
她说:“药铺的那个死老头,答应了让你休息几天。念文拜完师,你就跟我们去还愿吧!顺便你也许个愿,让菩萨保佑念文,快点长大,学有所成!”永乐无奈地对她笑笑。七婶真是热心得过了头。
去一趟京师,来回不过两三日,只要念文在这里学徒,她倒是不怕什么。再说,都过了这么多年了,那人,该得到的已经得到了,应该不会再追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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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到寺里的这天,恰逢初一,人多得很。寺院内香烟袅袅,十分兴盛。七婶笑着说:“我没说错吧,这间寺庙很灵验,你看,香火多旺!”
烧三支文明香,敬一片真诚心。不知为何,在这里忽然觉得内心十分宁静,她已想不起要许下什么愿了。在大殿内叩拜,如今她已是一个普通的民妇,只求生活安宁。
七婶建议:“今日有斋饭供应,我们吃顿斋再走吧!”永乐应下了。
初为良医的那段日子,也随王爷到寺庙参加浴佛节,看见很多的百姓热衷于在寺庙内吃斋再走,那时,她参观寺庙,居然看见了王妃们的秘密……这些事,就像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吧,若不是触景,是不会生这份情的。
永乐说:“还有时间,我们在这寺庙内走走吧。”
路过僧人们的起居院子的时候,她想,也许,世间最安宁之处就是此地,若是建文帝不阴差阳错地踏入时空隧道,逃了出来,成为一名僧人也不错。如今他没了,连建文年号也没了,整个人,整段历史,全被抹杀了。他如今身在何处?是这之前的历史,还是这之后的未来?
“阿弥陀佛!”走过来一个年轻的和尚,对她们行个礼,“这位女施主,本寺主持有请!”七婶与永乐都是一惊,永乐问道:“是请我吗?”年轻的和尚点点头,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七婶笑道:“好啊,难得来一次就能与主持当面交谈,你快去吧,我在此地等你。”
突然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一直不敢进入京师,就是怕遇到燕王的旧部下,怕见到熟人。如今这所请之人会不会不是主持?
永乐忙推道:“我们从扬州赶来还愿,还要急着赶船回去,下次有机会再来,再去拜会主持吧。”七婶推了她一把,“去吧,赶船不用急,这是主持请你,他可是当今太子少师,机会难得!”
型尚说:“主持交代,如果姑娘有顾虑,就告知,只是主持本人私下相请。出家人不打诳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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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型尚口中的主持,七婶口中的太子少师,竟然是他!道衍和尚!扬言要给燕王戴白帽子的和尚。
见永乐甚是局促,道衍和尚请她就坐,“老衲见施主甚是眼熟,很像一位故人,所以私下请施主前来。希望老衲没有看错。”他已经很老了,眉毛胡须已然花白,眼睛细长,那里已不再清澈。
永乐答道:“您真是看错人了,我与主持您素不相识,这寺庙今日是头一次来。”
道衍笑道:“如今老衲虽然在朝为官,但还是宿于寺内,早晚念经。没想到施主比起老衲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助曾经的燕王做了今日的皇上,却甘心泯然于众人。是真正的大隐隐于市啊。”
永乐说:“我不明白主持您的意思,您真是认错人了。我先走了。”她双手合十行了个礼,正要离开,听见道衍说:“朱文圭太子,和你在一起吧?老衲只是想知道,为何当年溥洽安排你们逃走,自己却留了下来,如今他被皇上囚禁在大牢——”
永乐身子一震,转过身来,冷冷地说:“你不过是个和尚,却不以慈悲为怀,简直是佛门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