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动作
没有多久,居然有人告周王谋反。初听这个消息的时候,永乐正与戴御医在一起,戴御医回忆了一下,“周王一心醉于研究本草,怎么可能谋反。”永乐也是纳闷,“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密告?”戴御医忙说:“这些事,不理也罢。我们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
听他这样说,永乐更加肯定,这密告怕是皇上授意而为,周王一生淡泊名利,除开医药,没有其它作为。若是查办起周王来,舜华也会跟着倒霉的。这样一想,永乐觉得自己不能不理,虽然她连自己的身份都不能暴露,但还总是能说上几句话的吧。
见到皇上的时候,他正在批阅奏折,手上握着的毛笔一直难以写下去,摇摇头,放下笔,起身走到一边,若有所思。永乐只是静静地立着,刚才请安的时候他也只是心不在焉地应了声,现在居然视她于无物。看来一定是个难办的题。
永乐问:“不知皇上为何事愁眉不展?”他嗯了一声,缓缓道:“朕已命曹国公兵袭开封,逮捕周王及其世子,正在押往京师。”永乐问:“是周王被人密告谋反之事?”他又嗯了一声,还在沉思。
永乐说:“微臣四处周游的时候,曾到过开封,听当地的百姓讲,周王是一个醉心于本草研究的人,他在府上开辟了本草园,所有的经历都花在上面,怎么可能是个谋反之人?”皇上忽地转身盯着她,“你也这么认为?”
永乐不知他何意,是怪她多嘴,还是心中不安?遂道:“微臣只是听当地百姓这样讲,并没有见过周王本人,不敢妄下断语。不过,既然人人都这样说,自是人人也会这样想。”皇上一脸肃静,问:“你知道这密告是何人所为吗?”永乐摇摇头,静待他说,皇上微叹口气,“是汝南王。”
“汝南王是谁?”永乐确实不知,她认为是皇上授意,可是为何他是这样的神情。皇上眼中带着疑惑,可能没想到她不知,解释说:“汝南王是周王的第二个儿子。他密告世子和周王谋反。”
这个密告人很意外,竟然是自己人!永乐知这事难办,小心地问:“皇上就为这事愁眉不展吗?”他嗯了一声,复走回桌前坐下,看了一眼刚才的折子,“这是燕王派人送来的折子,他说:若周王所为,形迹暧昧,幸念至亲,曲垂宽贷,以全骨肉之恩。”念完顿了顿,喃喃道:“朕该如何是好。”
永乐不知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忙说:“如果没有任何证据,当然是从宽处理,皇上不是曾说过,要以德怀之吗?”他苦笑一下,复道:“以德怀之?”摇摇头说:“都是骨肉至亲,朕也不愿做个不孝不义之人。”说完拿笔在折子上批起来。
永乐心下担忧,他是不想这样做,但是人已押往京师,还不逮着一个杀鸡儆猴?这可怎么办?
在折子上批完,他走到永乐身旁,看着她良久,永乐不知该作何反应,但是这样很不自在。她低着头问:“皇上有什么吩咐?”
他幽幽地说:“为何你是女儿身,若你是男子,朕一定让你入朝议事。在你身上,朕看到自己的影子,有的时候在想,会不会处事太仁柔,有妇人之仁。”
他是指自己在削与不削之间徘徊两难吗?他感叹她为何是女子,永乐不禁也感叹,为何他是皇上。她说:“所谓的妇人之仁是什么,女子以情处事,心怀仁慈,圣人不就是教导我们这样做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他板起脸来,“要是别人说这样的话,朕一定治他的罪。”永乐立马跪下道:“皇上仁慈,还请皇上恕罪!”他说:“刚才你不是说,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吗?”永乐道:“正是因为皇上仁慈才会愁眉不展,皇上是仁君,不是暴君。明年就是建文元年,皇上不也是希望建立文治吗?”
他弯下腰来,双手扶住她,“起来吧,跟你就是这么一说。”永乐起身,他又说:“很多事虽身不由己,但与你说说,心中开朗。你是解朕心忧之人。”永乐还是不死心地问道:“周王入京,皇上会如何处置他?”
他看着远方想了想道:“以前周王曾有不轨事,皇爷爷将他流放云南,朕,会依循祖制。”永乐这才安下心来,皇上既然抓了人,没有就这么算了的道理,被流放也许还不错,被流放过一次了,这次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周王被押至京师的时候,永乐没敢去探望,她想,舜华一定是与他在一起,他们都不知道她的事,去了怕暴露身份。流放至云南,不一定是坏事,至少接下来的争斗,他们可以置身事外。
入冬的时候,永乐发现自己错了,周王又被召回京师,禁锢在凤阳高墙之内。她很想去质问皇上为何要这样做,很显然,削藩之事,势在必行。建文元年就在这样的犹犹豫豫反反复复之中到来了,倒霉的不止周王一人,先后有几个王爷都被废掉了。
永乐想给燕王写封信,提笔却不知说什么。管家每月十五都会去抓药,永乐期盼着能抓回一封信,一次次失望。也许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这日正在享受春日的阳光,管家急急地跑过来,交给永乐一封信。也许是因为太过惊喜,看信的手有些颤抖。信上的一句永乐记得清清楚楚“莫逐燕,逐燕燕高飞,高飞上帝畿。”这是以前,她在学校查朱棣资料的时候,记得非常清楚的一首民谣,据说是京城流传相当广泛的一首。燕王让她想办法散播舆论。
这时,门卫来报,说有个乞丐在门口怎么也打发不走。永乐想了想,让门卫请他进来。
这个乞丐的脸上一副不羁的神情,永乐说:“你前来乞讨,却不要施舍,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