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私下勾结克钦独立军,引发内乱,谎报军情,混淆视听,误导大众……

以上样样罪名都够他吃一碗牢饭,甚至当场枪决也不为过。

但是事情的关键在于……

要如何证明胡一德本人与这起突如其来的爆炸事件存在着最直接的指挥作战联系。

不管怎么说,胡一德毕竟是少将军衔,如果找不到关键性证据,仅凭周觉山一家之言恐怕难以服众。况且周觉山心知肚明,自己的出现其实早已破坏了南掸邦军内原有的阶级秩序……一些幕后势力推手都在费尽心思地控制他,以免他权势愈做愈大。

再加上南掸邦首席部长吴四民那人对胡一德一向是信任有加,如果只凭擅离军区一条,吴四民未必会肯同意办了胡一德,或者顶多关他两天再找个借口放出来……

——而这些都不是周觉山真正想看见的。

……

赶尽就要杀绝。

……

斩草就要除根。

既然胡一德敢先动了手,那他就必须要让这个家伙再绝无任何生还的可能性……

傍晚时分,岚雾缥缈。周觉山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指交叠在一起,拇指尖轻轻地划过自己一侧的眉骨,渐渐地陷入深思……

……

五分钟后,倏尔。

“哎,你说,你是不是偷摘了我们家的菜!”

一道陌生且清亮的声音传入耳中,嗓音稚嫩,用的是朴素的掸族方言,前鼻音很重。

“no~~~”

这个声音倒是有几分熟悉。

思绪被打断……

周觉山捏捏眉心,起身,他拨开后窗的竹帘,沉眸望向窗外,不远处,两道一大一小的身影正沿着屋后的车道线一前一后地走着。

在思步伐轻盈,她穿着一条浅色的碎花长裙,迎着风,扎着一个清爽俏皮的马尾辫,手里捏着一小束白色的鲜花。

她身后,跟着一个又瘦又小的小女孩。女孩子年纪不大,但脾气不小,她双手叉腰,仰头瞪着在思,一脸的傲气。

“哎,中国人,我学过英语的,你别想糊弄我。你看你手里面拿的明明就是我们家辣椒结的花!”

整个村子里就只有她们家才种辣椒,白色花很漂亮的,这两天军队进驻,全村戒严不能外出,她敢肯定,这女人手里的小白花,就是她们家辣椒结下的。

“……”

在思耸肩,不以为然。

这个小女孩儿从村口一路跟过来,不依不饶,起码有五分钟了……

她看看四周,确认没人。

她转身,弯腰,摸了摸身后小女孩的脑袋,“it’s the white jasmine,bigger than capsicum flower, u find the differeween them?i swear,i didn’t steal anything。”

(这是白茉莉,比辣椒花大一点。你能看出来这二者的区别吗?我发誓,我没有偷过任何东西。)

“啊……妈……救命……这个女人竟然摸我的头!!”

“……”

小女孩突然撕心裂肺地尖叫一声,像疯了似的跑远。

在思怔住,眨眼。

半晌过去,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悬在半空的手掌,有些不好意思。

她一时忘了,摸头是缅甸人的禁忌。心想着道歉,可那小女孩实在是跑得太快,一溜烟儿的工夫,就已经没影儿了。

可这花真的不是她偷的……

她站直,用手指捋了捋花瓣和骨朵,数了数个数,转头,无意间撞上了一双深郁的眼眸。

“……”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

周觉山身体倚在墙边,双手端在胸前,岿然不动,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良久,他低头,从兜里摸出来一包香烟和一枚打火机。

他手指修长,骨节清晰分明,动作干脆,随意地从盒里抽出一根夹在两指之间,右手拇指用力地摩擦了两下打火机的滑轮,点燃,眯眼,深吸了一口。

火光下,棱角分明的侧脸更显得有些刚硬英气,一缕浅白色的烟雾慢慢地飘散开来……

在思掖了一下耳朵边的碎发,低头,静静地从他身边走过。

周觉山斜眼瞥她一眼,“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她立即回道。

“我没偷,花是我在村里的枯井旁边摘来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

在思怔然地停下脚步,回头,一道高大的身形忽然从背后袭来。周觉山搂住她的腰,低头,用鼻尖缓缓地滑过她白皙纤细的脖颈。

“你今天一天都跑哪儿去了。”

除了起床时的一瞥,他今天一整天都再没有见过她的影子。

“……”

在思霎时脸红,用手臂推了他两下,没推开。“我,我就在村子里面转转。”

“不是又要逃跑?”

“不是。”

她长记性了,她答应过他自己短期内不会再乱跑,那就是承诺,她不会再违背了。

再说军队也在这里,全村戒严,连普通村民出入都很困难,她又能跑到哪儿去。而且她手上的伤还没好,河对面又有敌人虎视眈眈,她就是再傻,也不会挑这个时机离开他吧……

“那这衣服又是从哪儿来的?”

周觉山吻住她的脖颈,示意她往下看看。从他这个角度俯视下去,一览无余,她这条裙子简直是暴露得不能再暴露了。

在思才不想看,她别过脸,将茉莉花挡在了胸口。周觉山轻笑一声,捏住了她的下巴。

“说。”

他有权利知道她的一切动向。

在思不吭声,他作势要吻。

“我从村长的老婆那里借的。”她捂着嘴,心有余悸地望着他。

今天一早,她闲着没事儿,就在附近逛逛,偶遇到村长的老婆在晒被子,那女人进过城,会说一点汉语,在思就跟她简单地闲聊了几句。谁曾想,她知道她是周觉山带来的人之后,就拼命地要给她送首饰和衣服,在思哪敢要啊,几番拒绝,最后只收下了一块浅色的碎花布料……

“这原本不是个裙子,是块布,我管你们医疗队的护士要了几条橡皮筋,拿针线缝了几圈,就变成波西米亚长裙了。”

“……”

周觉山忍俊不禁,嗤笑一声。也没有管她到底会不会有借有还,“人才……我发现你在这村子里面生活的还挺不错啊。”

不到两天的时间,人脉、资源,就全都摸透了。

再给她一段时间,她是不是就能搞一个演讲,竞选村长了?

在思眨眼,也甜甜地浅笑了一下,她心忖道,自己好歹也是个记者啊,出门在外,靠的就是脸皮和独立生存能力。

“我,艰苦奋斗啊……”

不在困境中重生,就在困境中灭亡……不管怎么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周觉山轻轻地点头,表示由衷地赞同,“你这么聪明,不如帮我个忙?”

“什么?”

在思侧头看他,周觉山眯眼歪头看窗外,暗示她隔墙有耳。

在思眼波微动,大概明白过来,她轻轻地碰了碰周觉山的手背,他松开她,她走到屋里的水缸旁,舀出了一盆清水。

屋里有一个常年废置的灶台,她将水添进去,点火,水一点点地沸腾,水声与火声交织在一起,杂音不断,渐渐地能掩盖住一些正常人说话的声音。

她转身看他。

周觉山走到她面前,一把抱起,将她放到了自己办公的桌案上。

两个人近在咫尺,他将薄唇贴在她耳畔,两条手臂撑在她身侧,低声道,“有关于胡一德这个人……国外的战地记者,有什么幕后资料能跟我分享一下?”

“……”

第十章

……

桌角放着一个烟灰缸。

他随手按灭香烟,嘴角噙着笑意,一如既往地跟她说话。

在思望而生畏。

她瞠目,嘴唇蠕动,没说话,手扶着桌边,稍微往后退了一点儿。

周觉山面不改色,上前半步,抓住了她纤细的小腿。

在思失去平衡,没能坐稳,他逼近,拿手臂托着她的后背。两个人毫无距离,他用英挺的鼻梁抵着她脸颊,眼睫低垂,须臾间,连两个人的呼吸声都交织在了一起。

“我……我……不是……”

“你是。”

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他深望着她,片刻后,他垂眸,吻住了她粉嫩的脸颊。

空气里是一片冗长的安静,慢慢地,他吻住了她的眼睛,一股淡淡的烟草味萦绕在彼此之间,他停顿了几秒,又朝她嘴角滑去。

什么人会出现在缅甸战场?

什么人能听得懂缅甸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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