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却死之香（1）
九艘战船都是沈南山的精挑细选，而且都经过无数次加固。尽管如此，海盗们还是觉得他们命悬一线，再坚固的战船最终的命运也是沉没于海底，但愿罗刹海不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风声已经开始凌厉起来，风里像是生长出锋利的刀俎，一刀一刀刮过海盗们的头脸。战船小心翼翼的在海面上行进，风帆被大风紧紧的鼓起，战船开始不停的颠簸。海盗们喊着号子，各自忙着手里的活计，他们希望这次航行只是这些年无数次航行中的一次。毕竟，在这片邪恶的罗刹海上，他们是唯一的活物——至少现在是如此。
龙卷风！
不知是谁先大喊一声，海盗们不约而同的停住，抬起头齐齐向前望去。眼前的景象，以往仅仅只是出现在他们的噩梦里。
蜿蜒的龙卷风像是从乌云里探出身子的巨龙，凭空出现在海面上。紧接着，急速旋转的龙卷风一道一道的出现在船队的周围，海天之间像是被噎死一样安静下来。数十道龙卷风安静的积蓄力量，海盗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终于，龙卷风里有了可怖的声响。时而像是狮吼，时而又像是婴孩的呜咽。人们总说鬼哭狼嚎，狼嚎人们听见过，但是鬼哭却只是臆想，而此时此刻，传到海盗们耳中的声响，只能用唯一的一个词来形容——就是鬼哭。
慕香也忍不住从船舱里出来，看着眼前的景象睁大了眼睛。
龙吸水！
又有人大喊一声，只见数十道龙卷风陆续伸入海面，如同巨大的吸盘，从海面上卷起巨大的水柱，不断上升，填充在龙卷风中间巨大的罅隙之中。数十道龙卷风顿时化作蜿蜒的水龙，呼啸着向着船队逼近过来。
慕香瘫软在地上，睁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沈南山忙命令海盗转舵，避开龙吸水。正在此时，一团雾气却向着最前面的一艘战船喷涌而来。众人都未来得及反应，第一艘战船上便发出一阵类似刀剑刺入血肉的声响。惨叫声此起彼伏，凄厉如恶鬼，在黑暗的海上听起来格外惊心。众人仔细看去，顿时吓呆，甲板上的海盗，身子如同突然涨破一般，喷出血雾，如同被碾碎的肉糜，有的不见了手脚，有的甚至裸露出狰狞的内脏，纷纷倒地。不多时，战船上已经是一片殷红的血色，染红了船下大片的海水。沈南山正讶异间，一眼瞥见船身上嵌满了无数大小不一的透明碎片，几乎将战船变成一只身形巨大的刺猬。
海冰，是海冰。
快趴下，都快趴下。
沈南山喊声甫歇，龙吸水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水流激荡，水流中有碾碎海冰的脆响。龙吸水又喷出一阵更加巨大的雾气，速度极快，来不及卧倒的海盗，只觉得周身一阵冰凉，像是无数刺入穴道的细针，然后再也没有意识。抱头趴在甲板上的海盗，看到自己身边的兄弟纷纷倒地，浑身钉满了密密麻麻的碎冰，鲜血从尸身中汩汩的流了出来，几乎吓晕过去。船舷上嵌满了带着血的碎冰，沾着零星的碎肉。
沈南山心中明白，是龙卷风卷起了海中的碎冰，在速度极快的风里，变作了无数凌厉的小剑，密密麻麻的向着战船喷涌过来。沈南山的船上，掌舵的海盗被死死的钉在在甲板上，胸口穿着一只长长的冰箭。他身边的一个海盗，连忙上前替换，只是仍然紧紧伏在甲板上，不敢起身。
九艘战船组成的犄角，很快被巨大的风力分开，零零散散的摆在了海面上，首尾不能呼应。沈南山想不到自己惊心设计的坚固阵型，竟然在一开始就被龙卷风轻而易举的摧毁，心中凉了半截。
数十道闪电直直的刺了下来，却一下子被龙吸水吞没，龙吸水里顿时充满了躁动不安的雷电，缠绕在水柱的外围。一道龙吸水速度陡增，猛的向前移动，临近的一只战船来不及闪避，船尾碰上龙吸水，溅起巨大的水雾，很快被击成粉碎。船上的海盗向着船头拼命的奔跑，龙吸水像是饥饿的巨龙，张开大口，将战船瞬间吞没。破碎的木板被龙卷风甩向周围，重重的落在海面上，激起大小不一的浪花，一只误入罗刹海的海兽刚刚浮上海面，便被一块尖锐的木板击碎了脑袋。
转眼之间，两艘战船已经被龙吸水吞没，另外几艘船上的海盗抛下绳索，救上来跳入海中幸存者。
沈南山站起身来，迎着凌厉的海风，衣襟鼓起。
远处的有两道龙吸水不断的相互吸引，两股水柱的水流相互激荡，铮铮有声，细碎的水珠击打在海盗们的脸上，如同刀俎。两道龙吸水像是两头相互追逐等待恩爱的龙，蜿蜒纠缠，终于，一道水柱撕开一个口子，慢慢将另一道水柱吞没，融合成一道更加巨大的龙吸水。海水被搅动的躁动不安，从海底深处发出隆隆的闷响。眼前的景象，震撼人心，海上众人心神鼓荡，大风拂面，几乎睁不开眼睛。有生之年，有多少人见过眼前的情景。天地之间，顿时重归上古时代。所有的神祗在上古神话里纵横捭阖，大气磅礴。
又是一艘战船被一块巨大的海冰击中，船体上透出一个巨大的窟窿，战船被远远的推出去，轰然歪倒，瞬时被腾起来的大浪吞没。整艘战船只剩下残破的骨架，随船携带的火药，引下一道闪电，轰隆一声，炸开一朵有一朵明亮的火花，刺痛罗刹海沉重的黑暗。
海盗们瑟缩在一起，直面此景，几乎崩溃。
沈南山大吼一声，兄弟们，我们已经被龙吸水围困，后无退路，大家保护好风帆，继续往前，只有往前才有生机。后退或者留下，都是死路一条。你们是最优秀的海盗，不要被这点风声吓倒。往前，前面不远就是赤玉岛。往前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