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难逃



“大人,您上哪去?”青黛觉得有点不对劲,连忙站起来问了一声。

“去找母亲,让她道歉。”杨巍的嗓音冷冰冰的,带着那么些公事公办的意思,像是下令判案、公正不阿的青天大老爷。

青黛愣了愣,她没想到杨巍居然会想去找杨老夫人给她道歉。她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他逐渐尊重她,可她的身份到底还是个下人,在这等级森严的封建制度长大下的杨巍竟会想让他母亲来给她赔罪。

眼看着他就要走出门了,青黛压下心中那丝悸动,别别扭扭地用伤着的膝盖疾走几步,拉住了他的胳膊。

“大人别去!”见他停下脚步,她倒是马上放开了他的手臂,温声说道:“这事本也是奴婢做得不对,既欺瞒了老夫人,又没遵守与大人的约定……”她说着秀美的面上浮起几分落寞和懊丧,粉色的唇还委屈般地撇了撇。

靠近他时也没见她将那约法叁章看得如此重要,那恶毒的誓言也浑不在意般。

杨巍腹诽,口中却一派端直公正,“这本也是我让你这么做的,要罚也该是罚我。”

她使劲摇头,耳垂上坠着的蜜蜂都随着拍在她粉润的颊上,她那双亮亮的眸子望着他,“老夫人已经罚过奴婢了,奴婢也不想要老夫人的道歉,若是大人实在觉得过意不去,那便诚实地回答奴婢几个问题便好。”

她执意拦着他,他蹙眉良久方才颔首,勉为其难地沉声道:“你问罢。”

“大人是心悦奴婢的吧?”

杨巍着实没想到这话题是如何从让他母亲道歉转到这的,突兀得让他有点呆滞地张了嘴,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我自是欣赏你的。”

她眨了眨眼眸,又问道:“那奴婢与大人亲近,大人厌恶吗?”

她的柔软触感,她的香甜气息,她的软糯嗓音,都在这一刻让杨巍一身血液全都涌上了头脸,一瞬的功夫便已是通红。

“看来大人并不讨厌。”少女轻轻笑了笑,娇美的眉目如夜色下盛开的芙蕖,清新柔嫩。刚及他胸膛的娇小少女朝着他走了一步,杨巍却宛如遇到了洪水猛兽,连连倒退了数步,直到抵到了靠墙的桌案上。

“那便是心悦了。”她已走到他的脚尖前,细细白白如玉笋般的手指揪着他身上的衣衫,抬起头笑盈盈地望着他。

“你胡言乱语些甚么!我看你是这几日还没反省够!”

杨巍极力维持住自己的威严,声色俱厉地朝她斥道,但他通红的耳廓硬是让这句话多了几分色厉内荏和欲盖弥彰。

“大人打算一辈子就这样么?孑然一身,茕茕孑立?”

他抿着唇没说话,但神色间的肯定已然回答了。

“大人不会觉得寂寞么?须知老夫人也不会陪您一辈子,奴婢说得难听些,待老夫人百年之后,您便没了亲人陪伴。”

“不会,朝事政事、书籍学识,我有许多事可以干。”杨巍似是找到了稳住的法门,定下心神,尽量让自己平静地与她那双灵动的双眸对视。

“平日里大人繁忙不会有感觉,但深夜归府未留灯盏,夜半梦回只余孤己,烦闷琐事无人可叙,欢欣愉悦独自品尝,这样大人也不介意么?”

杨巍肃淡的眉目动了动,还未说话,她已接着道:“大人不介意,奴婢却是心疼大人。”她深深地看着他,如浸在寒潭中的一对黑玉般的眸子似是要望进他的心底,她又轻又缓地开口,“奴婢愿意陪在大人身边,春赏落英,夏纳凉风,秋观落叶,冬折红梅。大人若想论道议经、求知学识,奴婢随时都在。”

少女笑意暖暖,在她小巧娟丽的瓜子脸上绽开,宛若一阵温柔怡人的风,带着温软潮湿的气息,顷刻间吹入他枯燥又一成不变的内心。不知何时被她种下的种子生根发芽,开出一串串娇嫩的花。

杨巍在这个时候骤然想起少年时他曾被太安观中的惠同大师断言这一生会有一情劫难渡,当时的他不以为然。

如今他看着少女这张早已如刻骨般印在脑海中的面孔,心中恍恍惚惚地想:她怕真的是我难逃的劫难。

“大人,您回来了。”自昨夜杨巍落荒而逃后,青黛在杨府中等了他一日后,终于又候到他回来了。

听到这一把熟悉的婉转嗓音,杨巍走进屋里的动作一僵,立马转过身背对着她。

但她的轻巧的脚步声却响在他身后,伴随着她甜软的声音,“大人,奴婢替您更衣?”

她已经绕到屏风后面,不仅堵住了他的退路,还将手向他伸去。

“不必!”杨巍硬生生从她身边和屏风中间闪了过去,半点眼神都不敢投向她,急匆匆走去净房,“备水,我要沐浴。”

青黛瞅着身手矫健的杨大人,翻了个白眼,等到谨言把一桶热水送进去,她摸了摸下巴,朝着那扇关得紧紧的净房门口走去。

杨巍靠在足有半人高的浴桶中,肩背肌理紧致结实,一粒粒水珠滚落其上,肌肤都散发着玉质般的温润光泽。

听到身后门扉被打开又关上的动静,他微微闭着眸子,声线清冷,“谨言,替我拿换洗衣物来。”

身后之人没有答话,反而有清浅的呼吸声越来越近,杨巍觉得有些不对,直到肩膀上覆上了一双娇嫩柔滑的小手时,他整个人差点从浴桶中跳出来。

“出去——!”

他站起来的动作太剧烈,泼了她半边裙子的水,她只觉眼前一花,他已经捞到一旁的长衫掩在身上,面色铁青地看着她。

“在男子沐浴时随意进出净房,成何体统!还不快出去!”

对上他严肃庄重的脸,又看了看他红透的耳根,青黛拈了拈手指间残留着的湿滑水迹,有些期期艾艾地道:“大人,昨夜我们不是已经——心意相通了么?大人为何还如此抗拒奴婢?”说完她抬起了眸,秋水般的眼眸一眼又一眼地瞧他,颇像是林中可怜兮兮的小鹿。

他面色一僵,还有些嘴硬,“你又在胡说,我何时与你……”话说到一半,对上她如同看一只死鸭子般的眼神,他蓦地将后面的话吞回去,改口道:“总之先出去,待会我好好与你分说。”

青黛又看了他一眼,才施施然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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