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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良立刻侧开身子,恭敬地为延和帝引路。
百官凝视着延和帝离去的背影,齐声高呼:
“恭送太上皇——!”
没一个人对早已过了吉时还半路事的这场婚礼提任何的质疑,兴许大家心中都明镜似的,晓得“礼”并不是日重心,而是“婚”。
延和帝一路乘着步辇行至坤宁宫,他抬头望着坤宁宫庄严肃穆的牌匾,再一次了神。
记忆当中,他几乎从未主动地来过坤宁宫。
从前陆贵妃在的时候,他心心念念的只是一个虚情假意的皇后,对坤宁宫避之不及,更对那里面的人冷眼相对;后来陆贵妃走了,里面就住了一个叫戚章的小丫头,是他的女,那时候他心里只觉得,她的母亲害死了己心爱的小太子,这个女,只是个有无的存在,看多了反而惹人心伤;再后来,他知道有关陆贵妃的所有真相,他的女也逃离了这里宫建府,坤宁宫就成了一道伤疤和耻辱,无数次地提醒着他曾经误会了己真正心爱的女人。
这是他第一次看清这块棕色的牌匾吧。
延和帝心里想着,步辇却已经放了来,世良想陪着他进去,却被延和帝拦了来:
“都在门候着,谁都不许进去。”
世良脸色一变,有些担忧地望向坤宁宫里面,却看着延和帝神游一般地走了进去,只得应声,站在了坤宁宫的大门。
坤宁宫主殿承乾殿中,戚章背对着殿门,跪在了蒲团之上,双目微阖,双手合十。
延和帝一进来便看见了女的背影。
她头上的凤冠已经被取了来,没有戴任何的珠钗首饰,乌黑的长发梳成了辫子垂在身后,她身上穿着大婚的红色礼服,精致的龙纹现在这套女子的婚服之上似乎也毫不违和。她跪坐在那里,安静地仿佛一尊雕塑,美得令人窒息。
延和帝看着女的背影,眼神越发深邃。
戚章……和他的之归,长得太像了。
虽然,他已经几乎快忘记了之归的长相,但她周身流露来的与身俱来的气质,他一定不会认错的!
延和帝轻咳一声,肃声道:“吉时将至,你还未梳妆打扮,成何体统?”
戚章渐渐张开了双目,黑眸深邃泛滥着丝丝冷意,近乎决绝!她轻启朱唇,道:“臣只是来请母妃灵位。”
“是,朕也到了。一齐带着你母妃去吧。”延和帝难得对戚章表现得十分温和,跨进殿中她一起看着承乾殿主位上面的灵台,道,“你母妃九泉之,知道日你大婚,也定然会十分欣喜。”
“母妃臣托了梦过来。”戚章微微抬眸,转向延和帝,“父皇想知道?”
“哦?”
戚章唇边勾起一抹冷笑,道:“母妃说,黄泉奈何、上穷碧落,这天地之间,再无伪君子如父皇这般,令人不齿!”
延和帝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紧接着怒不遏,扬起手来就要一掌扇到戚章脸上,怒吼着:“戚章——!”
还没等他的手掌落,戚章已经抬起手来,稳稳地抓住了延和帝的手腕,猛地用力一推,将他整个人推倒在地!他头顶的九龙冠冕直接掉到了地上,发清脆的
响声!
延和帝头风频发、也上了年岁,整个人早已瘦得皮包骨头,说一句弱不禁风也不为过,竟真的被戚章一推倒在了地上,狼狈不堪!
“你——!”
他捂着胸,竖起食指愤怒而颤抖地指着戚章的鼻子,似乎一秒钟就破大骂!
他似乎从没想过,戚章会反抗!
她怎敢……戚章她怎敢?!
他是她老子、是她的父皇!
她哪来的熊心豹子胆?!
戚章优雅从容地缓缓起身,拍了拍己大红色礼服身上的灰尘,冷笑道:“父皇曾臣说过,你我父女,皆是私至极之人。女为了保全穆家保全穆以安,答应了父皇去背亡国的黑锅、背历史的骂名,替父皇去做了这个九五至尊的亡国之君!”
她拖着曳地的裙摆,走到了延和帝的身旁,凝视着他愤怒至极的双眼,道:“父皇此话说的一点也不错,臣父皇,皆是私至极之人。只不过父皇在乎的,是己的名声功过这种子虚乌有的东西罢了!”
“你住嘴!”延和帝扬起手,似乎又要扇戚章!戚章微微向后倒退一步,眼神中烧着灼灼的愤怒火焰!她抬手横指向陆贵妃的灵位,怒道:
“我原以为你知道母妃的死因之后会有所悔改!却从未想到,你想做的只是用尽全力去掩盖己曾经所犯的错误与罪孽!为此不择手段!
“穆国公夫人逝世之后,穆国公是唯一知道贵妃与太子薨逝之事的人。你怪,你怪他二人从不曾将真相言;你怕,怕穆国公会为了替被人暗算的穆以安报仇、为了在皇后面前保全我、而将真相告知于我之后再公之于众,让你颜面扫地、骂名缠身!”
“闭嘴!戚章你给朕住嘴!”
“你没猜到,母妃的真相是我己查来的,是我告诉你的,是我要为穆以安这一气,从头到尾,都与穆国公全家上毫无干系!”戚章道,“你只是一味地将错归咎于身之外,从未有过半点悔改之意!以小人之念,寒遍了所有忠臣之心!”
延和帝暴怒不已,额头已有三条青筋迸跳而,双手死死地扣着地板,眼睛突兀地瞪着,似乎连眼球都要从眼眶中脱落而的恐怖,挣扎着似乎想要重新站起来,却浑身上没有半点力气!
“你知晓此事之后,虽穆国公已发誓不会再提起此事,你仍是放不心来。毕竟,嘴都是长在别人身上的,什时候说什话,由不得你操控。穆国公沉寂两年未曾提起此事,更不忍因此而生了君臣之间的嫌隙,主动将帅印与兵符交回到你的手上,以示忠诚!”
戚章深吸一气,缓缓吐,不疾不徐地道着延和帝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想法:“你还是不信他,你从未肯相信过任何人!哪怕是我母妃如在世,你也不会相信她分毫!无论是当年二王爷、三王爷设计陷害困你于回风谷试图篡位,还是皇后以假乱真骗你多年,都让你变得胆小如鼠,连身边对你最为忠诚的人、救你于危难之际的人,你都信不过了!”
“是他穆瀚!他本来以告诉我的!”延和帝怒吼,声声凄厉:“他很早之前就告诉我的!”
“说了你也是不信的!”戚章毫不示弱地吼了回去,激动之间,眼
尾已经微微泛红,像极了陆贵妃当年泪流满面的怜爱模样,眼前的戚章了她母妃的温柔与留恋乞求,剩的只是鱼死网破!
“……”延和帝咬牙切齿,一言不发。
戚章继续道:“北燕大军攻入回风谷,是你调换了布兵防阵图,将穆国公寄给你的真图交给了齐王,让他交给北燕宗泽,破了穆国公所有的计谋,困数万大军于回风谷七日不,只得殊死一搏,葬身于鬼风谷之中,冤魂不散!午夜梦回之时,你曾听到那些无辜将士的哭嚎声,曾听到忠臣良将的声声质问!”
“你……你是如何得知的?!”
戚章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继续说着己的话:“穆国公虽死,也难保当年之事穆家剩的女之中也有人知晓。只要坐视不管,穆以晨于淮水东营迟早会死于刀剑之。穆家还有个子穆以宁来坏你好事,于是在他前往前线的路上,你便故意设计害他坠马,双腿残疾!这样一来,北燕便足已对淮水东营成合围之势,纵使江山损失大半,你依旧有淮西撤退,东山再起,只要解决了穆家这一心腹大患!”
她悲凉地笑着,伸手去将那九龙冠冕捡了起来,道:“大殷戚氏皇族列祖列宗在上,都未曾想过,这将祖宗江山社稷拱手他人之人,竟是己的子孙后代!”
她转眸,鄙夷地俯视着延和帝惊恐而愤怒的双眸,道:
“你老谋深算,只算漏了一个穆以安。”
“你没有想到,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竟率领大殷残军,大败北燕!”
戚章的眼泪终究支撑不住,如珠子一般滴落在地面之上,砸一片惊涛骇浪:“你知不知道,在楼关之战前两日,北燕摄政王府爆炸走水,北燕皇室朝廷几乎无人幸存。当然……恐怕穆以轩,也难逃一死了。”
延和帝捏紧了拳头,突然低头去,发桀桀的笑声,那笑声越来越大,疯鬩一般地再也抑制不住,如厉鬼的呼号,响彻了整个承乾殿!
戚章毫不畏惧他这穷途末路的疯鬩,只眨了眼睛,将眼前被泪水模糊了的光线重新聚拢,叹息一声,道:“臣确实是私之人,只在乎一个穆家和一个小小的穆以安。如,穆家元气大伤、近乎家破人亡。而穆以安……”她苦涩地笑了笑,“也在父皇的安排之,与我恩断义绝,反目成仇!”
此时,承乾殿外传来了一声又一声激烈的钟鸣——
“咚——”
“咚——”
“咚——”
钟声急促,声声贯耳!
延和帝大惊:“这不是……”
戚章接话:“是,这钟声本该是大殿之后大赦天才会鸣起的。但无所谓了!”她转身,取来火烛,深深地再一次凝视着己母妃的灵位,半晌之后,戚章一咬牙,将手中的火烛抛了去!
“不——!”
耳边是延和帝撕心裂肺的嘶吼声!
太迟了,火烛落到了呈放灵台的桌上,很快点燃了桌布,又顺着桌布点燃了整间宫殿的纱幔!整个华丽精致的承乾殿,很快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戚章你疯了!你疯了!你怎敢?!那是你母妃、那是你母妃的坤宁宫!”
延和帝想要
活吃了她一般扑了上来,戚章侧过身子再次闪躲,让延和帝扑了个空!
戚章冷冷道:“父皇不是问,我是如何知晓回风谷与穆以宁坠马之事的吗?”
“你疯了!”
“臣当然有证据,此刻,证据就在紫宸殿、在百官众目睽睽之!”
“戚章!”
“臣早已一无所有,这一切都是父皇逼的!”戚章怒吼,“如,天人都看得见你那些罄竹难书的罪恶了!”
此时,紫宸殿
百官为迟迟未归的延和帝窃窃私语,所有人眉头紧皱之时,大殿尽头的门,突然现了一个人影!那人背光而来,身后是漫天黑暗的夜色!
那人一袭素白色的孝服,在这个喜庆的日子上简直是犯了大忌讳!
那人手握一卷明黄色的帛书,沉稳地一步一步踏过紫宸殿的中轴地毯,一路走到了高台之上,立于龙椅之前。
“那不是……”
“是高羽琛!”
“是高大人没错!”
“他不应当是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