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章 利弊得失
裴谱自花恨柳上前来时便已觉出事有蹊跷,不过,对于这一丝异样他却并未发在心上,只是觉得这怕是四愁斋又搜罗来一些五花八门的功法,让花恨柳学了防身用的。他虽然没有见过,却也不担心自己会吃亏。
桃子这份淡然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等花恨柳与他对掌之后,他忽然发现自己与花恨柳之间似乎是多出了一线气机,这气机平白出现,来得突兀却又凶猛,便是裴谱都没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便由着这气机牵引又与花恨柳对了一掌。
这一次,花恨柳出左掌,裴谱被动出右掌,两只手掌分明看似轻轻地贴合在一起,仿佛虔诚的僧人双手合十般轻柔、缓慢,不过,当那手掌对上又分开之时,却有雷霆之势、落雷之威,轰然如炸雷炸响在在场每一人的耳中,如灯笼这般不存实力之人尚还好些,一开始天不怕、杨简与独孤断发现不对时便忙帮他们几人捂上了耳朵,即便不能完全将声音隔断在外,却也减轻了不少冲击。
觉得难受的正是他三个腾出手来帮助别人的人!炸雷响后,杨简与天不怕尚好,或者是脸色稍显苍白了些,或者只是身形微微晃动了下,可是独孤断的实力照着两人却又差不止一个境界,他出手帮笛音躲这莫名而来的冲击时,自己的一双耳朵却是完全没有防备,那裂天撕地之声便如在他脑海中炸响一般,直震得他心神俱荡,支撑不下,“哇”地吐出一口鲜血之后,便两眼一黑直接昏厥了过去。
“独孤断!”笛音尚有些眩晕,不过她却觉出身旁的这名男子身体一沉直直向她身上靠了来,惊呼声中,忙出手去扶,只不过因为独孤断的体型与她本就有些差距,这重重的力量落下,她竟然一个接不住,顺带着被独孤断带倒在地上。
“小心!”花语迟慌忙上前扶了一把,不过这一次她显然也受到了那声巨响的影响,无论是速度还是准头与平日相比都有了些偏差,直到传来笛音一声“哎唷”的痛呼之声,花语迟才发现自己伸出的手扑空了,脸上不自在地将手臂收回,与一旁回过神来的雨晴公主一道上前将两人扶了起来。
“怎么回事?”杨简脸色慢慢由苍白重新变得红润起来,只不过天不怕也知道,她这时的红润未免“红”得太过头了些,分明就是已经十分不满,脸上因怒而红罢了!
“如你所见……”天不怕心中一阵无力,对于花恨柳修习“气死你”这门功法一事,实际上旁人并不知道,天不怕与花恨柳可谓是仅有的知情的两人。
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这个功法需得等花恨柳练出来一些成效之后才能往外说,可是眼下却因为裴谱的关系提前便将这秘密暴露于众了,这样一来,花恨柳之前一直津津乐道的如何让裴谱大吃一惊的“宏远目标”也便成了泡影。
苦心谋划着要坑人,结果人没坑成,反倒将自己暴露了……花恨柳从一开始选择使用“气死你”的时候,便已经打算放弃坑裴谱了么?
天不怕只能现在心中一点一点猜测花恨柳的想法,而花恨柳这样做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他却无从猜测,唯有等着待会儿亲自问花恨柳才行。
眼下最重要的是,考虑如何在杨简跟前将这件事情解释清楚。
天不怕心中慢慢将事情捋顺,心想着只要自己拖延到花恨柳与裴谱的打斗结束,那么剩下的事情便由花恨柳来解释也便罢了。
“你想知道什么?”他故作镇定,瞥了一眼屋外,见那屋外两人自对掌之后分开,一直到眼下都还没怎么动过,而以他的眼光看来,这两人之间一时半会儿也打不起来,趁这时间正好与杨简好好说一说,将那些无关紧要的说出来,之后的便由花恨柳去为难也便是了。
“杨姐姐……先生,你们究竟在说什么?”一旁的雨晴公主却不明白为何花恨柳此时身处危急之中,而杨简与天不怕尚有心思聊天——似乎他们说的话还是很重要的话?
“雨晴妹妹你有所不知……”杨简本就有气,此时听雨晴公主问,更是忍不住将心中不满说了出来,直言道:“天不怕与花恨柳两个人竟然瞒着我们做了那样过分的事情!”
“你这……”雨晴公主本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此时听杨简说更是不明白:什么是“两个人”瞒着大家做了“过分的事情”?
见她脸上一副迷茫神色,杨简将怒气转向一旁的天不怕,斥道:“你来解释!”
“这个……”天不怕并不是不能解释,不过这件事由花恨柳解释却比由他解释要强得多,更为关键的是,他可不想独自一人面对杨简的怒火以及那或许来自雨晴公主的怨意。
眼下,又确实没有合适的缓兵之计……
天不怕脑中快速地运转着,心想无论如何也要撑到花恨柳回来让他自己讲,不过他这番心思可不敢对杨简等人说,只好硬着头皮先捡不重要的说:“你们……应该也看出来花恨柳的实力照着之前有了些不一样了吧?”
“哼,何止是不一样啊,简直就是一步登天了!”杨简仍在气头上,冷笑道。
“实力……好像确实有提升……”雨晴公主回想着方才花恨柳与裴谱对掌的情形,她虽然不精于武力,可是跟着花恨柳、杨简等人也算耳濡目染,对于两人交手谁强谁弱还是能够早一分较一般人看出来的。
若是原来用那“残式”的花恨柳还只是一个骑着竹马扮演武将军的孩童,此时的花恨柳便是那骑马挥戈的铁骑了!不但装备精良,更为关键的是,他能杀人了!
“这……这怎么可能!”一旁的花语迟终于也发现了问题的端倪所在,即便是花恨柳再如何惊才艳艳,可是裴谱是什么人?那可是和四愁斋的老祖宗同时代的人物啊!实力上比着花恨柳不知道高出多少倍,即便方才已经答应只用两成的力道来与花恨柳过招,那对于花恨柳而言也绝非等闲之事。
可是吊诡的事情却是,花恨柳先是一招“死式”划破了裴谱的衣服,后又是与裴谱看似简简单单的一记对掌,竟然引动了周围的剧变,那一声轰天般响起的声音,可不就是周围气息紊乱的结果么!
“这是有可能的……”天不怕却将话接了过来,指了指外面的花恨柳:“他现在的样子不就已经足以说明了么?”
“这究竟是这么回事?”看杨简的反应,再听天不怕闪烁其词的话语,雨晴公主哪里还猜不出来这其中必然发生了自己等人不知道,而花恨柳与天不怕也在尽力瞒着的事情,不过出于其他的考虑,她还是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若是极为隐秘的事情不能说出来,那先生便也可以不说……”
“没……没有……”天不怕经她这样一说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慌忙摇手说道:“嗯……也不是说不说不行,你们……要不你们直接问花恨柳吧?”眼看着自己终究是要被逼着一点点将事情说出来,天不怕索性直接求饶道。
“等他说的时候,难免又是先将自己的理由说一通,想在道理上占个先机罢了,这一点他此次来了也没用,你只管说!”杨简修眉微蹙,瞪着天不怕道。
花恨柳,这是你老婆让说的啊……我打不过他们,也不能和她俩比赛哭鼻子……你自求多福吧!
天不怕心中默默为花恨柳祈祷了两句,这才叹口气道:“他之所以实力有这么高程度的提升,确实是因为学了一门新的功法。”说到这里,他看了看杨简,又继续道:“其实,我已感觉出你父亲也在修习这个,之前的皇甫戾之所以在练功时走火入魔,如果我所料不差,必然也和这个有关。”
“什么?你……你说我爹和……都练了?”杨简简直难以相信天不怕这话究竟有几分真实性,开始时听到天不怕这样说,她本能地认为这是天不怕在为花恨柳拉“同伙”呢,只是想证明花恨柳并不是其中唯一的一个,可是总也不至于将自己父亲也牵扯进来吧?
若是将皇甫戾牵扯其中,尚能理解成“死无对证”,可是杨武却活得好好的啊,如果天不怕真心想要帮花恨柳,就不应该提到杨武的名字——这只需要杨简当面问一下杨武便可以吧?虽说这件事情多少仍有那么一些“神秘”,可她是杨武唯一的女儿,也没有被瞒着不告诉的必要吧?
“嗯,都练了。”随着天不怕笃定地点头,杨简心中一阵失落。
“这究竟是什么功法?为何明明这么厉害,你们一提起谁谁谁练了,就有这般震惊的神情?”花语迟是局外人,此时听这个纯粹是当作故事罢了,她先前时就觉得奇怪,不明白若是都能像花恨柳这般练了能和裴谱过招,那其他人练了又有什么不好?尤其是对于熙州来说,若是会这个的多了,那整体实力必然上升一个大台阶——这难道不是一件可喜的事情?
“气死你……”天不怕既然打定主意说了,按照他“好为人师”的性格,一定会将事情讲清楚才肯罢休,此时花语迟问道,他便毫无隐瞒地直接说了出来:“这门功法乃是我门一位先贤所创,原来的名字早已不知道了,现在所谓的‘气死你’不过是大家的一种代称——或者说‘戏称’更为合适。”
“气死你……这是什么意思?”雨晴公主已经不止一次见识了四愁斋这群人的“创意”了,按照天不怕之前的说法,这么厉害的一门功法竟然取这么一个未免显得太过于儿戏的名字,实在是让人想不到。
不过,这不也在侧面说明,这四愁斋之人,向来都是“举重若轻”么?
“这个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打架的时候让你打不赢我。”天不怕说完,继续解释道:“这其实是个双向的问题,打个比方来说,你练了这门武学,那和比你弱的人——比如笛音,你打不赢她;但你若去和杨简打,你也输不掉。”
“这……未免……”雨晴公主微愣,一时竟然也没有从天不怕的话中回过神来,这无论如何也不应该的吧?莫说她们三个人打起来是如何的场面,便是真如天不怕所说发生了,她却也觉得这事情踪迹不靠谱。
为何?笛音娇弱,她与笛音或许当真难分胜负,可是杨简与自己什么个意思?怎么觉得假如练了这个功法,便可以横行无阻了?
一想到这一点,雨晴公主就不禁觉得好笑:她虽然与杨简感情极好,可是却也知道杨简的真正实力并不亚于花恨柳,若是与她打而自己还输不了,那必定是痴人说梦!
“他说的……或许是真的……”杨简努力地让自己先不要去想自己父亲也练了“气死你”这门功法,只是在一旁确认道:“我爹提起过,这门功法‘遇强则强,遇弱则弱’,你很难被别人打败,可是也很难打败别人……”说到这里,她忽然转头向天不怕问道:“这么做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好……”天不怕险些将“好玩吧”三个字顺口说了出去,这“好玩儿”自然是他与花恨柳做这事时的一个动力所在,不过这一点显然是不能告诉眼前的众人的,只好掩饰道:“好像是为了以后的事情吧!”
“以后的事情?”一提到以后的事情,花语迟心中不由得心惊,担心这样麻烦的功法若是用来缠斗宋长恭的人马,那结果……
“嗯,这一次花恨柳能够以这功法与裴谱相持这么长时间可以说是误打误撞了,之前的时候他也根本没有想到过裴谱会以两成功力与他过招,正因为如此,一开始考虑的还是笛逊那边出现变数,另外便是他虽然表面上来看树敌不多,可以后也难免有谁来找他麻烦……”
“你是说,他学这个是为了迎接‘车轮战’吗?”一听天不怕说话,杨简便听出天不怕必然是又想拖延时间绕圈子,冷讽一声之后,果然见态度好了很多。
“嗯……主要的还是担心像裴谱这种老不死的人,如今花恨柳的实力与裴谱相比自然无法相提并论,可是以后呢?即便说花恨柳不能达到裴谱的境界,可是如果能够一直维持着花恨柳的最强状态,也是预防裴谱的一种方式吧!”
“等一等……”雨晴公主皱眉,似乎发现了有什么问题,忙出口问道:“你们方才说遇强则强什么的,我不懂自然也插不上话,可是你这会儿又说维持‘最强状态’……难道说那‘输不掉’、‘赢不了’也是假的?”
“这个是有前提条件的……”天不怕轻轻擦了擦额头的汗,他一旁的灯笼忙又抽出手绢帮他将脸颊两侧的细密汗珠擦去。
“简单地说,就是如果两个人当前的实力差不了太多,或者两个人在其中一人实力最顶峰时与另外一人实力差不了太多,这种情况下就是输不掉赢不了。”看了看周围,天不怕发现并没有其他似乎用来打比方的,只好又拿雨晴公主与杨简、笛音比较。
“笛音与你实力差不多哦,所以你们之间胜负难分;而你和杨简……我记得你还会媚术,这虽然与在打打杀杀中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可是却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如果没错的话,最近你的媚术肯定又有进境……这样一来,与杨简再动手时谁输谁赢便成了难以预料之事。”
“您怎么知道……”听天不怕随口将自己一直忍着不说的事情点破了,雨晴公主非但不生气,反而还连带喜色,之前的时候她还一直在犹豫究竟该如何对花恨柳与杨简说这样一件事,毕竟,说“媚术大有长进”总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可是花恨柳与裴谱……”花语迟在一旁却是关注更实际的情况,按照道理说,花恨柳与裴谱绝对不应该满足天不怕所说的条件才是,可是眼下的事实却又是这般清晰无误,这又该作何解释?
“这主要还是得益于裴谱的轻敌。”天不怕轻笑:“他说只用两成的实力,以他的性格来看绝对不会只是一个形式上的‘两成’,而是确确实实使用秘法将自己其余的实力散去或者完全视若无物了……也就是说,此时与花恨柳动手的裴谱,与花恨柳的实力相差并不大,起码没有大到花恨柳追不上的境界。”
“那这么一看,气死你岂不是无敌了?”灯笼在一旁听了许久,旁的不明白,但是有一点还是知道的:用这功法输不了——可不就是无敌吗?
“不是这样。”天不怕摇头轻笑:“一对一的时候可以这么说,但是被一群实力不等的人围攻的时候,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