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童话寓言
自从那晚，沈舒云向颂黎表白后，颂黎每每远远瞧见舒云，总是小心翼翼地避开，没有和她打正面，而且，颂黎此后也少上网聊天。沈舒云会意，倒觉得有些羞愧，却又觉得无奈。
这天晚上，水晶玉想起早上和宋林说的话，想到了提过的小哥哥，继而联想到了儿时的事情。
那是一首优美而典雅的小曲，那是一坛陈年而芳香的美酒，那是一段漫长而奇美的童话。
水晶玉七岁那年，与父母住在南方的一个小镇。小镇三面环山，一面环水，风景雅致。一条杏萦绕而过，像一条淡绿色的缎带，蜿蜒曲折地围着小镇。河水清澈透明，隐约可见红绿各色小鱼小虾在自由愉快地戏耍。水底下还有各种千奇百态、形态万千的石头，有的像弹丸、有的像弥勒佛，很是好看。河的对岸是一片碧绿碧绿的庄园。庄园远处是一片原野。
晶玉从小就出生在小镇，对小镇非常熟悉。
一天晚上，乌云密布，但没下雨，只是所有的星星都被乌云笼罩，苍穹漆黑得可怕，似有妖魔鬼怪出没之状。
晶玉与母亲到婶姨家吃饭，赶回来路上，停电了，街灯也没有，整个小镇像掉进一片漆黑的坟墓。远处的山上还时不时响起猫头鹰低低的呻吟声。
幸好，母亲带了手电筒，一边拿着电筒，一边拉着小晶玉往家赶。
突然，她们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跟着响起了呼唤声：“老师！老师你等一下！”母亲回头，见到是自己的学生李静和凌雨。她们是寄宿生，家在偏远的小山村里。母亲问到：“怎么了？”她们气喘呼呼，边顿边说：“张芸生病了，又是呕吐又是拉肚子，现在又没有电，大伙乱作一团。”
母亲急着说：“走，带我瞧瞧去。”但看了自己眼盲的女儿小晶玉，她犹豫了。
晶玉明白母亲的心思，说到：“妈妈，你别担心！你和她们去吧！这条路我很熟悉，能自己走回去。”
母亲想了想，虽然还放心不下，但她也顾不得了。她只说到：“好！那你自己回家，爸爸也不在，关好门早点睡觉，不用等我。”她说完，就匆匆随着学生去了。
晶玉沿着熟悉的路，朝家的方向走去。突然，她隐约地听见一个男孩的抱怨声：“该死！刚出来散一下步就停电了，这么黑，可怎么走回去！”
晶玉听出是个小男孩的声音，她慢慢走过去，亲切问到：“小哥哥怎么了？”
那人说到：“我迷路了，没有电，乌黑一片，我找不到方向。”
晶玉问到：“你家在哪里？”
“镇东林晓旭家。”
“林晓旭家？好！我带你去，跟我来。”说完，她拉着男孩的手，朝镇东林晓旭家走去。边走路，晶玉问到：“林晓旭家只有林晓旭一个孩子，什么时候多了一位哥哥？”
男孩解释道：“我是她的表哥，趁暑假和妈妈来外婆家探亲的。”
晶玉问：“你可是上海来的？听她说她有个上海的表哥。”
男孩说：“是啊！你叫什么名字？”
“水晶玉。”
“水晶玉！真真好名字，我记住了。”
晶玉也问：“哥哥叫什么名字？”
“送林。”
晶玉小声地笑道：“真巧！你名字叫送林，而我现在正要送你去林家。我也记住了，你是送林小哥哥。”
男孩咯咯笑了，说：“你真聪明！我是送林。不过这不是巧合，而是一种缘份。那么，我们现在成了朋友了，对吗？”
晶玉高兴地说：“太好了，我有了个小哥哥。”
男孩说到：“好！那以后我就叫你天使妹妹！在这么黑的夜晚，我遇上了一个小天使，为了带路。”
晶玉道：“我不是天使，我是盲女，所以没有灯对我没有影响，我对这路非常熟悉，凭着感觉在走路。”
男孩听后沉默不语。
没一会，小晶玉把他送到林家。林家人，包括男孩的妈妈都夸赞小晶玉。知道小晶玉家里没人在家，就留小晶玉在他们家住一晚。但晶玉不愿，她怕妈妈回来找不到她该着急了。
林家人只好带着手电筒回送小晶玉。男孩也跟着来送她。
第二天，男孩来找晶玉，他远远地就听见从晶玉房子里传出的悠悠古筝，但见房门紧锁。他绕到后面的窗檐，对着里面喊“晶玉”。晶玉从窗沿探出头。男孩问了才知道，原来，晶玉父母外出，怕晶玉到处乱跑，就把她锁在房子里。晶玉说很想出去玩儿，男孩左思右想，见到不远处，有一堆乱砖头，心中生一妙计。他把乱砖头一块块地搬过来，在窗沿边垒成一个小梯子。他蹬上去，把晶玉给扶出来。之后，他们沿着小径来到河边。河口很宽，但水很浅，男孩帮晶玉把鞋子袜子脱了，扶她淌过清澈的河水。晶玉以前听说过镇边的杏很美，但没有亲临过杏，因为眼睛的问题，父母没有带她到过河边。这次她第一次淌着杏，兴奋得两脚在河水里不停地跳着舞着，顿时水花四起，飞溅成一朵朵晶莹夺目的浪花。
男孩也很高兴，之后扶着她到河的对岸。他们来到一颗百年老树。因为衣服弄湿了，她们把外面的衣服脱了挂在树上晒，只穿着小肚兜。
这是一株菩提树，大约活了好几百年。它树皮斑驳，枝叶却仍然非常茂盛。它经历了时空的变幻，饱经岁月的沧桑。那斑驳的树皮，好几处裂出一条深长的口子，每一条都是岁月给它留下的痕迹，那伤痕累累的树皮见证了人间的殊荣。
男孩摸着大树，叹道：“大树啊！你是时空的纪念册么？这几百年中，你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故事！”晶玉说到：“我想知道这颗树爷爷到底有多大？”男孩说：“你沿着大树转一圈，就知道了。”
小晶玉就听话地抱着大树转了一圈又一圈，高兴地笑：“这树爷爷好大！”
男孩道：“听说这棵树很灵的，很多人来这里烧香许愿呢！我们也来许个愿望吧！”
晶玉点头。他们双手合并，深深地闭着眼睛，对着大树默默祷告。
之后他们在大树旁边的大石头上躺下。男孩道：“晶玉，刚才在河边，你玩水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个故事。”
“什么故事啊？”水晶玉问道。
“海的女儿”。男孩说到。之后，他给晶玉讲了这个故事。
很久之前，大海有九个女儿，个个都美丽无比，其中最美的是最小的女儿。九位公主喜欢去海岸附近玩耍。有一天，小公主救了一位落水的王子。从此，小公主爱上了他。为了能够去见王子，她去找了一个邪恶的巫婆。巫婆说，她要去见王子可以，但要用她那最甜美清亮的声音去换得凡人的双腿。从此，她就不能再说话，并且每走一步路，双脚就会像踩在尖刀一样的疼痛。而且，她的生命只有三年时间，若三年内王子没有爱上她，取她为新娘子，那么她的生命将会结束，她将会变成一堆泡沫，再也当不了海公主了。小公主太爱王子了，为了要去见王子，她答应了巫婆。巫婆使了法术，小公主的鱼尾巴就变成了人的双腿。但她从此说不了话，她走路像被刀刺着一样的疼痛。她来到王子住的城堡，但王子早之前在海边遇见了另一个国王的公主，并以为是那位公主救了他。王子爱上了那位公主，并和她订了婚。海公主忍着脚上的疼痛，来到王子的殿堂，默默看着王子。但王子却不爱她。三年后，王子结婚了，海公主得不到王子的爱，就变成了一团泡沫，永远地消失了。
晶玉听完拍手，兴奋地说：“好美丽的故事哦！”
男孩问：“晶玉，你刚才许什么愿呢？”
晶玉凑近他耳旁，悄悄地说：“我希望将来有一天，我的眼睛能治好，这样我就可以看见你了。你呢？那你许了什么愿望。”
男孩也凑近她耳边低声说：“我想将来当个医生，这样我就可以治好你的眼睛。”
他们说着说着，不知不觉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突然，大树活了，变成了一个半人半树的老翁。树根和树干下面部份还是树，但上半部份变成了一个身穿白色长袍，头发银白的慈祥的老翁。树枝变成了一双长长的手，在轻轻抚摸着他们。大树问晶玉：“孩子，你真的想让你的眼睛看到东西吗？”
晶玉道：“是的。树爷爷。”
大树道：“那你就要像海的女儿一样，牺牲你身上的一样东西，来交换你的眼睛。”
晶玉道：“要牺牲什么东西来交换我的眼睛呢？”
大树道：“上帝永远是公平的，得到一样东西，就会失去一样东西。上帝让你失去双眼，让你不能看见外面世界的美，但它已经把美送给了你。如果你想得到你的眼睛，那么就得把你身上的美用来交换。倘若你想同时拥有你的眼睛和你的美，那么，你就会失去另一样东西。孩子，你好好想想吧！你还想要你的眼睛吗？”
晶玉听了想了想，说到：“嗯！想要眼睛，我想看见外面的东西，我想看见爸爸妈妈和小哥哥。我想和爸爸妈妈还有小哥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大树道：“嗯！知道了！我会帮你实现你的心愿的。但是你要永远记住我的话，得到一样东西，就要付出一样东西作为代价。孩子！我走了，祝你幸福！”
“树爷爷再见！”水晶玉边说边跟他摇摇手，而大树爷爷就飞走了，飞到天空就消失了。
水晶玉醒来，发觉是个梦。突然，天空响起了阵阵清脆的鸟叫声。晶玉听出好像是天鹅的声音。晶玉兴奋地推着正在熟睡的男孩，惊喜地喊到：“哥哥！哥哥！天鹅！天鹅！”
男孩被她推醒了，睁开眼睛，看到树上聚着好多天鹅。他也兴奋地叫：“哇噻！真的有天鹅！”天鹅在树上停息一会，又飞走了。男孩赶紧拉着晶玉的手，朝天鹅飞的地方跑去。他们来到一滩湖水，在河的上游。碧绿碧绿的湖边，长满了密密厚厚的草丛。而天鹅就停息在草丛中间。晶玉看不见，只能侧耳静听天鹅玩耍的声音。
突然，男孩发现他们旁边，有一堆蛋。男孩猜想这大概就是天鹅蛋了。他带着晶玉悄悄靠近。男孩看到，其中的一个蛋裂开了一条小小的口子，之后口子慢慢变大，里面的小鸭子在用柔嫩的小嘴努力地啄着蛋壳。男孩兴奋地说：“晶玉！晶玉！我见到有个小生命在诞生！”
没等说完，远处的天鹅妈妈发现了他们，大概怕他们会破坏它的孩子，飞速地朝他们飞来，似有和他们决一死战的样子。
男孩只得拉着晶玉快速跑开。他们受了惊吓，但幸好没有被大天鹅啄到。他们逃到比较远的空旷的草坪，跑累了，就地坐着。天鹅远远地看着它们，感觉到他们没有伤害它和它的孩子们的意思，就又觅食去了。男孩从怀里掏出口琴，悠悠吹了起来，清亮的琴声随着微风四处飘荡，犹如下起一场春雨，“滋润”了青湖的每一个角落。晶玉禁不住轻轻摆动起舞姿，洁白的纱裙随着优雅的舞步轻轻飘扬，惹来三两只蝴蝶在她身旁旋绕。美丽的身影映在碧绿的湖面上，犹如一只翩翩起舞的小天鹅。
以后的日子，男孩天天带着她出去玩。他让她闻着各种各样的花草，他让她触摸形态不一的大树，他让她感受小雨的滋润与微风的轻柔。每到一处，他们都留下了快乐的痕迹。他们一起度过了漫长又短暂的暑假。在这段时间，她学会了很多东西，更多的拥有幸福而快乐的记忆。
男孩临别时来到晶玉的窗外，依依不舍。男孩说：“我的小天使，我明天就要走了，离开小镇了。我好舍不得你！”
晶玉哭了起来。
男孩说：“别哭！别哭！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东西？”
晶玉摇头。
男孩把郁金香送到她的手上，说：“我给你带了你最爱的郁金香！别哭！别哭！以后我还会再来的。”
晶玉接过花，想了想，说：“我也送你一样东西。”
之后她转回里屋，从柜子里取出一样东西递给他，说到：“妈妈说这块石头就是水晶玉，你以后见了它，就会永远记住水晶玉，记住这个快乐的小镇。”
男孩接过，因是晚上，他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只感到像是一块光滑的石头，沉甸甸的。男孩把它藏在袋子里，说到：“我会好好保管它，不会让别人知道。我也会永远记住你，我的小天使！”
男孩道别后，就离开了。
过了许久，晶玉内心仍然很惆怅，就坐到桌子旁边，轻轻抚弄着古筝。一会，她听见窗边有响动，问了，又是一个男孩的声音。之后的几天，她和男孩又一起玩儿。后来，晶玉送一块坠子给了男孩。而男孩也送她一个精美的音乐盒。
水晶玉想到这，幸福得直掉眼泪。她慢慢走到窗前，深深地呼吸着，虽然目不能视，但她仍仰起头遥望着遥远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