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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莉,我的眼睛,是一出生的时候就看不见么?”

去往神殿的路上,马车摇摇晃晃,开过集市的时候吵吵嚷嚷,和现在萝妮尔的心情一模一样。

“嗯……抱歉殿下,我不知道,只听说过您出生时就极具天赋,神殿的牧师来过好多次呢。”

萝妮尔很明显心不在焉,没有理会塔莉的回答,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塔莉的直觉告诉她,萝妮尔有正在烦恼的事情,可她并不打算说出来。

萝妮尔又想起了什么,问道:“那以前的圣女呢?她们呢?”

塔莉一时没有弄明白萝妮尔在问什么,一头雾水,顿了顿,又想了想,还是向萝妮尔确认道:“她们都是很优秀的牧师,在王国与兽人的战争里表现得非常出色,您以后也一定会是一名出色的牧师。不过……您到底想知道什么?”

这些事情萝妮尔当然知道,她把她们都当成自己的榜样,一旦有某个神圣魔法学不会的时候都会在神殿看着她们的画像。

她也知道,以前神殿的圣女都是从神殿的侍女牧师里面选的,她们大多经历过很多场战争,擅长安抚人民救治伤员,能够很好地代表神殿的光辉形象,但没有一个是像萝妮尔这样从零开始的。

所以萝妮尔算是个努力的学生,唯恐辜负了光明神落在她身上的特殊的优待。

“她们的眼睛呢?她们离开了神殿也看不见吗?”

塔莉皱了皱眉,思索了半天:“没有听过这样的传闻,也许等您成为了真正的牧师,踏出神殿也能看见呢。”

萝妮尔再次沉默,塔莉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甚至没法从她的表情中看出她到底喜不喜欢自己的回答。

塔莉只是在心里感叹萝妮尔是真的长大了,心思越来越难猜了。

开始上午的训练前,萝妮尔像往常一样在光明神像面前做着祷告,只不过在说完最后一句祷言后,她静默地跪了几秒。

请宽恕我,伟大的光明神。

请惩罚我,伟大的光明神。

请制止我,伟大的光明神。

但我从未想过背弃圣光,请您原谅卑微如尘埃一般的莱瑟萝妮尔。

萝妮尔没有勇气将这些话说出口,她知道质疑已经是一种罪恶,但她已经停不下来,只能在这里乞求饶恕。

昨晚的记忆仿佛还是梦,但只要周围一安静下来,萝妮尔的脑中就会回放那些低语,她控制不了,甚至在祷告的时候她几乎都要压抑不住蠢蠢欲动的心。

萝妮尔觉得自己是懦弱的,就算光明神拿走了她的眼睛,又如何呢?

她的整个人生都可以献祭给圣光,一双眼睛又如何呢?

可她就是无法控制自己,无法强制自己不去想那些模棱两可的猜测。

萝妮尔的预感告诉她,她本不需要知道这些事,她的自私和事情的真相只会给她和神殿带来无尽的麻烦。

她使劲摇了摇头,拿起训练用的法术权杖,才有了实感。

随着咒语的念出,她的手中还有闪耀的圣光,她依旧被光明神庇护着。

“殿下。”

契沙图在远处唤她。

萝妮尔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还没有走到神殿中庭的训练场,意料之外的偶遇把她吓了一跳,权杖脱手滚落在地。

这在以前不算什么,契沙图和圣骑士团的晨练时间取决于最后的训话,有的时候他甚至会比萝妮尔更早到达训练场。

“贵安,契沙图大人。”萝妮尔向契沙图行礼,躬下身去,视线一直没有离开那柄黑木权杖,仿佛她不快点捡起来就会泄露了什么秘密一样。

可契沙图却先她一步将权杖捡起,递到她的手中。

萝妮尔低着头接过,僵硬无比,她根本就不会掩饰自己的任何情绪。

“殿下,昨晚睡得好吗?”

契沙图的声音从萝妮尔头顶处传来,看似普通的问候,让警觉的萝妮尔开始想象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毕竟他一直都是那么敏锐,邪恶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快点问出来,她心底的愧疚感和罪恶感在催促着她,可到了嘴边又变成了另一句话。

“嗯……没有做梦。”

她现在很想交迭双手,然后反复咏颂光明神的祷言,这样才能让她冷静下来,可事实是她绝对不能再弄掉手中的权杖了,她只能用双手紧紧握着它。

契沙图的视线让萝妮尔如芒在背,她今天一定很奇怪,他已经察觉到了。

萝妮尔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仰起头,问道:“大人,您知道我的眼睛在哪里吗?”

契沙图没有对她这种无头无尾的问题表露出任何惊愕。

似乎他知道总有一天萝妮尔会问出来,甚至是更加激烈的质问。

契沙图下颌边带有伤痕的皮肤紧绷着,导致他平时本来就很严肃的面容看起来冷酷至极,仿佛说出的话也因此而公正而不掺杂任何私情。

“知道。”

“那能还给我吗?”

“绝无可能。”

“哦,好的,感谢您。”

对话的内容和昨天他们讨论霍尔时相差无几,可契沙图的拒绝已经是完完全全在警告萝妮尔不要对此抱有任何幻想。

这还是第一次,萝妮尔只见过他对别人这样严厉地说话。

当然他也告诉了她答案,他完美地回答了她的每一个问题。

为什么不可以呢?

她还有很多很多的东西想知道。

但萝妮尔的心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甚至她还能平和地问契沙图:“大人,今天还是学习真言术吗?”

她执拗着仰着头看着他,虽然没有像平常一样调皮地撇嘴,但契沙图知道她这是一副不服输的赌气模样。

“是的,殿下。”

“那我去中庭等您过来。”

萝妮尔拿着权杖跑开了,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

她只是难过,却不知道为什么,她已经不想再思考太多。

契沙图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白色的裙裾消失在走廊里的时候,他才开始向中庭的方向走去。

目前还不可以,殿下。

他想着要是当时这样和她说就好了。

但比这个更重要的是,他必须知道她见到了谁。

一直在他的羽翼下乖乖的小公主,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相信了别人。

这让他稍微有点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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