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泪雨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手指触碰到琴弦的刹那，断断续续地拉出一首曲子。

这是……

我看着身边的林元希，他的笑容里充满天真地问道：“卓儿，好听吗？不过我只会这一首，等我学会了，再拉给你听，好不好？”

他就像是在哄一个不谙世故的孝儿，那个天真烂漫的表情，不是平日里所能看到的。

我这是怎么了？！林元希怎么会在我身边？我这是在哪儿？

我怎么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似乎有很长时间，我都活在这种空洞之中，我记不起昨日的一切，抬起眼，林元希看着我，表情里有忧郁，难过，还有茫然……

“卓儿，我会照顾好你的……”他说，那样的语气，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

我低下头，仿佛是才知道自己叫“南溪卓”。

----那个以为自己死了却没有死的人。

为什么，没有死？！

眼泪脱出眼眶，掉进记忆里苦不堪言的漩涡。

暗夜里的灯光照着长廊下的长椅，花园里有栀子花的余香，晚风习习，吹尽白昼的热气，两个人，两个影子，还有断断续续地琴弦声声。

那是我的那把小提琴吗？林元希竟然用他学会了拉那首<<古道别>>。

那么他呢？

路灯下，有人踟蹰着，那歪歪扭扭的脚步，辩不得他是谁。

我就愣愣地听着琴声，看着来人。

影子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在幽暗的路灯下。

是……是他！

“元希。”我轻轻低喃着林元希的名字，许是没有听见，他还在专注地拉着琴。

“古彦澈。”我叫出那个久违了的名字，可能是被我突然间张口吓着了，也可能是因为我突然间的清醒是他激动坏了，他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琴声戛然而止，林元希抬头看着古彦澈，廊里廊外，寂静的沉默着。

古彦澈看上去有些枯槁，头发凌乱，面颊骤然消瘦，眼神黯淡地只剩下空洞，他的衣衫也有些褴褛，衬衣扣子脱落下来，露出已经消瘦的锁骨……

他，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

很明显，他对这次的相遇表现的很惊异，也很……漠然。

林元希无视的继续拉着小提琴，他在反复练习那首曲子，甚至于他热爱小提琴的程度已经超过了他挑衅古彦澈。

那本是他最为喜欢的，现在被取而代之，似乎古彦澈已经再也引不起他的注意。

“南溪……”我听到有个声音传进耳朵。

那满身的酒气扩散而来，我看到古彦澈的手里握住的啤酒罐子，忽然间，心想被掏空一般。

他忍不住向前挪了挪步子。

“走开。”林元希却突然间开口。

古彦澈驻足在原地，无限踌躇地看着我。

林元希深吸一口气，夏夜的风，清清爽爽，他拉起我，就像拉着一个无知的儿童，缓步顺着长廊走，还不时地说着：“卓儿，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我回头看了古彦澈一眼，他就站着原地看着我们一点点的走远，他的轮廓也逐渐融化在夏天的夜空里……

我回过头，跟着林元希慢步走着。好像有一种冲动，离我越来越近，就好像是……新生的希望。

“南溪！”忽然间，我听到古彦澈叫我。

我停住脚步，林元希也停住。

月色里，古彦澈已经追上我们。

“你想干什么？卓儿已经被你害成这个样子了！”林元希冷冷的说道。

“南溪，你愿意，跟我走吗？”古彦澈避开林元希的锋芒，问我。

我愣在了原地。

“卓儿是不会跟你走的，不要做梦了！”林元希狠狠地说道，拉着我要走。

我挣扎着站在原地看着古彦澈。

林元希愣了，仿佛不知道我是清醒的，还是糊涂的，“卓儿……”

“卓儿。”古彦澈叫着我，那个声音很小，却从四面八方将我包围，滚烫的泪灼伤了我的皮肤。

古彦澈缓步走近我，擦去我眼角的泪，他的手冰凉冰凉的，还有些颤抖，触碰到皮肤的那一瞬间，我竟然还打了个寒颤，他极度不定的眼神在我的眼睛里寻找着答案。

林元希打下古彦澈的手，拉开我和古彦澈之间的距离，“我不许，不许你碰她！”他说，他的手愈加有力地抓住我，不小心将我抓痛。

“卓儿……”古彦澈叫着我，无奈，痛苦，甚至是绝望。

我的心一恸。

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用力脱出林元希紧握住我的手，走到古彦澈身边，小心翼翼地钻到他的怀里，那尚未消耗殆尽的酒气，闻起来还不是那么糟糕，砰然间的心跳声紊乱无章。

扑通----扑通----扑通。

那是古彦澈的心跳声。

他微微松了口气，用力将我抱紧。

幽暗的长廊尽头，那双幽绿色的眸子闪过一抹无边无际的忧伤，与夜融合在一起，分辨不清目光的神色……

却是如此深刻地刺痛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