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飞蛾扑火（3）
“地狱——”安子也开始冒冷汗了。
“不，安子，我觉得像天堂。”一顿道：“安子，为皇上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你愿意么？”
安子道：“安子之所以留下来，便没想着要活着出去。若让安子苟且偷生长命百岁的活一辈子，不如为皇上做最后一件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可是安子却不知道能为皇上做什么。吉儿姑娘，你有什么好的想法？”
吉儿说道：“安子，吉儿本是一个小丫头，能得皇上宠爱已经吉儿最大的福气了，能为皇上死，吉儿心里也高兴。”
吉儿呆呆的看着烛台上的火焰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紫驼山深井，自己不小心把火折子掉在了枯草上，险些害皇上葬身火海，喃喃自语道：“吉儿本该死在那枯井之中的，蒙老天爷厚爱，让吉儿在这世上感受了一充轰烈烈的真爱，吉儿知足了……”
安子看着她被烛光照红的眼睛，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说道：“我明白了，吉儿。”
放开吉儿的手，很快换上了朱允炆刚才脱下的龙袍，自嘲道：“这龙袍穿在安子的身上有些儿不伦不类，但不知燃尽之后不知能不能骗过世人。”
吉儿微微一笑：“安子，你本不值得这么做的。”
“不，安子觉得这一生，值了！”
吉儿点点头，从桌上拾起朱元璋留下的锦囊和诗、画，轻轻放在烛台上点燃，随着那谁将玉指甲，掐破碧天痕的诗句和白龙、青龙的梦境的燃起，寝宫内顿时亮了起来。
吉儿把朱元璋留下的锦囊焚烧后，便端起烛台点燃了屋内帐帘、被褥等易燃之物，然后退回到安子身边。
看着很快便燃烧起来的熊熊大火，她的眼睛被火焰照得通红通红的，闪着凄凉的光芒，脸上尽是让人心痛的忧伤。
安子心中悲凉，和吉儿一起并肩坐了下来。
吉儿道：“不知道为什么忍不住的想要哭，眼泪也不听使唤的往下掉，安子，我是不是很没有用，很胆小？”
“不，不，吉儿，你是这世上最聪明，最能干，最勇敢的女孩子。”
吉儿笑道：“当时，我的心里好乱，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为什么颤抖得那么厉害，是怕死还是怕再也见不到皇上了。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吉儿怕死，但更怕的是永远也见不到皇上。安子，你呢？”
安子被烟雾呛得一阵猛咳，然后说道：“如果我说不怕，那定然不是真话了。安子自幼没了父母家人，爷爷说，我的家人在我一岁的时候便因天旱饿死了，爷爷路过我们村子时，见我可怜便收养了我，给我取名单安，希望我一生安康。安子从小耳濡目染的都是反明复元大计，在安子十岁那年，爷爷买通官差，将我送进了宫，为龙吟会收集宫中情报。”
“安子，你既是龙吟会的人，又为何甘为皇上一死呢？”
安子微笑道：“这几年安子天天跟在皇上身边，皇上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他一心想治国安全下，让天下百姓都过上富足的日子，安子十分敬他，可惜……”安子叹了一声，不再说话。
“安子，你说咱们上辈子是不是一起造了什么孽呀，所以，咱们今生今世的遭遇都如此的相似，现在还要一起葬身火海。”
“怕是的吧！”安子嘴边露出了一丝苦涩的微笑：“吉儿姑娘，大概上辈子我是你哥吧，咱们是一家人。”
“胡说，你凭什么做我哥呀，我是你姐才对。”
“凭什么你是我姐呀？”
吉儿在安子头上敲了一下，嗔道：“我就是你姐，安子啊，让我做你姐好不好？”
安子笑道：“都这时候了，你还贫嘴，争这争那的，好罢，姐姐就姐姐，上辈子有你这样的好姐姐，这辈子又跟你一起死，安子真是知足了。”
“咳咳……这话还差不多，我爱听！”吉儿甜甜一笑，但眼角的泪花却闪烁不停。
忽然屋顶上的大梁散架一样的象条火龙般的掉了下来，离他们只有七尺左右的距离了，火焰像恶魔一样燃烧着，烧得整间屋子红彤彤的，空气势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吉儿笑道：“安子，你见过这么亮、这么暧、这么漂亮的火焰吗？”
安子没有说话……
此时火越烧越大，烟雾也越来越浓，吉儿一边咳嗽一边抓着安子的衣服落泪道：“安子，为什么我还是很害怕啊，我忽然好怕啊，我，是不是很没有用？”
“不是，不是——”安子艰难的转过身来把哭泣的吉儿抱在怀里：“不怕，不怕，很快便过去了，很快……”
吉儿听不到外面的嘶杀声，只听得到火焰燃烧的嘶嘶声，“人死了，真有灵魂么？”
安子茫然……
此时此刻，吉儿靠在安子怀里，往日情景一个接一个的穿梭在她的脑海间，有在箫府闯祸时箫羽帮她说情、有穿着新娘服嫁进箫家的奕离，药王庙里的千万毒蛇，被方赫抓走后穷追千里解救自己的祁风、在紫驼山与朱允炆结拜、被太师罚在武场上暴晒、江南和李益一起快乐的放风筝……一一在她的脑海里飞快的闪过，忽然她看到了梁梦蝶，梁梦蝶笑里藏刀的对她说道：“吉儿，这是你的报应，你不是发誓要好好照顾益哥哥吗，你没有做到，你没有做到……”
吉儿抓紧了安子手臂，想起她在梁梦蝶死前发的毒誓“让火烧死、让水淹死”。
吉儿笑了：鲤鱼，吉儿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便是你了，你为吉儿付出那么多，但吉儿却永惹你伤心。
转念想起当年在莫州时说过把六十年的寿命给箫羽的一暮，淡然一笑：“大胡子，我六十年的寿命已经给了公子啦，所以吉儿现在要走了……”
她忽然感觉背上火辣辣的疼痛，她意识到自己的衣服着火了，但是安子抱着自己的手却始终一动不动的没有离开过她那被烈火包裹着的背。
吉儿闭上眼睛，重又无力的睁开看了安子一眼，看着安子紧闭着的安祥的双眼，吉儿宁静的合上了眼睛，两行滚烫的热泪滑落下来，带着蒸气般的灼热，刺痛着她的脸。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抱紧了安子，唇边露出一丝宁静的微笑：吉儿是飞蛾，一只敢扑火的飞蛾——
她似乎又看到了朱允炆，他白衣飘飘站在一望无际的菜花丛中，向她温文尔雅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