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上）
睿贵妃听到龙檀君言语中对她有维护之意，禁不住喜上眉梢儿，刚要开口再说些什么，不料门口处传来轻微的争辩声，龙檀君向旁边内监示意一下，那内监赶紧向外碎步走去。一会儿，他复又掀开门帘儿进来，面上有些凝重之色，附在龙檀君耳边说了几句话。紧接着，龙檀君面上大变，他飞快起身离去，扔下一帮众嫔妃在这里面面相觑。
龙檀君出了龙渊阁，向一脸焦急之色在外等待的小兰问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小兰随着他加快的步伐，在后面几乎小跑着回道：“回皇上，主子下午时还好好的，谁知道晚膳还未吃，便一口黑血吐出来晕了过去，小梅姐和小菊正守着主子，小竹去叫御医了，奴婢怕主子撑不住，所以赶紧来找皇上！”
龙檀君脚步猛然停住，恶狠狠地盯住小兰说道：“再敢说任何对她不吉之言，寡人就取你狗命！！”说完，不待小兰有反应就又匆匆走去，他越走越快，最后，龙檀君象追赶猎物的豹子一样，飞速奔跑起来。
丫头，你一定要等我，等我来救你，不要再象上次一样，再不要离开我的身边、我的视线，倘若能以举国之倾换取你的青睐，我龙辰奕，愿意！
“丫头！”龙檀君如一个受惊紧张的猛兽一般扑向最珍视的人，床上的苏天瑟似乎刚从昏厥中苏醒，样子非常难过，身子几乎是趴在床上，头微微向床沿下垂着，脸色苍白的看了一眼龙辰奕，如此简单的动作她却象已经用尽了气力一般。夜间宫内值夜的两个御医都在床边纳着闷，看样子没有查验出什么好的结果。二人看到皇上突然驾临，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也是赶紧迭不当的行礼。
龙檀君此时哪里顾得上这些繁文缛节，紧紧的目光心疼地望着床上的苏天瑟，她脸上身上已经被收拾过了，倒没有甚血迹。龙檀君顺着双眼通红的小梅向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日常用来盛装污衣的竹篓中，白衣衫上有着刺目的黑血。
“她怎样？”龙辰奕将御医叫到一旁，压低声音问道，“是否中了毒？”
两个御医互视一眼，均摇摇头，其中一人回道：“这位姑娘～”，御医真的不知道该怎样称呼床上的苏天瑟，虽然住在荣华殿，拥有无尚荣宠，却未有任何封号，且刚才他二人搭脉时，明显此女子还是个处子，龙檀君只是急切想知道苏天瑟病情，根本不会计较这些无谓的称呼，那御医看皇上面上并无不悦，便接着说道，“并未中毒，奇怪的却是她体内似乎比别人多了一股脉力，似乎总在冲击着她的身子，下官想，这位姑娘之所以会吐血，就是因为血脉紊乱所致！”
“可有方法治得？”龙檀君目光阴森地在二人之间摇摆。
另一个御医一抹额头冷汗，躬着身子回道：“禀报陛下，微臣实不敢确定，还得回去与同僚一起研究，方敢下药。”
龙檀君情知也逼不得他们，到时反而会对苏天瑟身体起反作用，他对二人命令道：“一定要尽快，你们要记住！”他言语冷厉，“若是她有危险，你们一个个都得陪葬！！”
“是，皇上！”两个御医都是上了年纪的，这种阵式在皇家也见惯了，但是龙檀君的性格暴戾，二人情知此次若真的救不了床上那位女子，这皇帝应该是能做到他所说的话的。二人哆嗦着出去，已经盘算着要连夜将那些回自己府第歇息的御医院同僚传回宫中了。
“丫头，”龙檀君坐回床边，一握她的双手，他的心不由一慌，“怎得如此凉，小梅，”他吩咐着，“再给姑娘拿两床被子！”
苏天瑟轻一摇头，制止道：“别拿，太沉，难受！”
龙檀君看她连床被子的重量都要承受不住，心里别提有多心疼，他面上发沉的让小梅几个侍女退了下去。接着，龙檀君脱掉外衫，只穿着里衣躺到了苏天瑟的里侧，生怕她会生气再多问，龙檀君边从背后搂过她的身子，边轻声解释道：“别怕，丫头，我只是给你暖暖身子。”仍然觉得她身体因为抗拒而僵硬时，他继续说道，“你也不想因为你身体不好，让我牵怒那些奴才吧！”
果然，他一这样说完，苏天瑟慢慢放松下来。龙檀君在她背后得逞的一笑，心底被这突然而至的幸福填填满满的。
“我如此模样，你笑的倒是高兴！”苏天瑟象背后长眼般轻轻说道。
龙檀君对她诡异的灵透早已经明了，他不觉得有甚讶异，反而顺嘴说道，“我等这一刻如此之久，高兴些又有甚不对？”
“那我若是就此死了～”
“我绝不会独活！”龙檀君将脸贴在她单薄的背上，语气轻而凝重。
“你舍得这得来不易的大好江山？”苏天瑟语调中并无讽刺之意，只是淡淡的说着，让龙檀君听起来觉得她并不是近在眼前，搂在身边，而是幽幽的飘浮在未知方向一般。
“舍不得！”龙檀君回答的非常肯定，但旋即更加肯定地说道，“但我更舍不得你！”
两人都这样沉默了下来，良久，龙檀君问道，“丫头，告诉我，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苏天瑟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轻轻问道：“你将我原来衣衫中别的那根银针扔哪里了？”
“你还想用那东西扎我？”龙檀君好象占了什么便宜似的说着，“你找不到了，进宫前早让我扔半路上了。”
“嗨～！”苏天瑟也明白一定是这个结果，她缓缓说道，“那根银针就是专门用来压制我体内乱冲的这股脉气的。”
“什么？！”龙檀君一下子半撑起身体，“当真？！”
“算了。”苏天瑟目光悠悠地盯着自己胳膊上一个显然刚刚被扎过的小针眼儿，她在昏迷的时候，定是有人避过这些侍女，在自己胳膊上扎了这一针，否则自己不一定能够挺过来。原以为金光邪气已经被自己治愈了，却没料到，它竟然死灰复燃，肯定是以前没有将它清理干净，连日来的奔波与劳累，终于激得它复发。
“我真是混蛋！”龙檀君重重的将拳击在墙壁上，“我这就派人沿路一丝一缝的去寻找！”
苏天瑟拉住他胳膊，轻声制止道，“算了，找到了也不能用了，它上面的药物肯定已经流失了！”
“那怎么办？当初是谁给你的这根银针，我立刻派人再去讨！”
苏天瑟琉璃目光幽幽流转，“不必了，”他，肯定就在不远，苏天瑟却没有告诉龙檀君，“今夜还要守岁，你不必守着我了，免得引起你那些嫔妃的误会！”
“我困了，先睡了！”龙檀君避开她引发的话题，一闷头贴着她的身子，竟然真的睡去。
苏天瑟看着他硬朗的唇角，冷峻中略有一丝疲惫，这让她不禁想到与他初见时此人玩乐不羁的样子，谁能想到，当时一个吃混在街巷的游手好闲之徒，竟然会成为当今龙国的国主，这大概就是造化弄人吧。
突然，苏天瑟猛的转头，她总觉得有一双眼睛盯在背后的感觉，可是空落落的寝殿，只有诺大的空旷与满室令人压抑的静寂。
即墨非卿，是你么？到底放不下心，再次救了我么？当日的离去，只道是寻常，却不料竟从此不见，倘若真的是你，这诺大的森严处，你究竟躲在哪里？
守岁之夜，很多人过的都不平静，佛堂内的木鱼声似乎要响个通宵，在沉静异常的夜里，木鱼声传的似乎极远，听到某些人的耳中，也格外的刺耳与烦燥。
睿贵妃被皇上一句话未有交待的就扔在了龙渊阁，这记无声的耳光让她此刻都回忆不起来，自己是怎样从龙渊阁那些嫔妃各种异样的目光下走出的。身份再高贵又有何用，荣华殿的一个侍女竟然如此轻易的将皇上支走，这让她这个贵妃日后如何立足于后宫之中，还有何颜面统领各宫嫔妃。这种明目张胆对她的轻视让她觉得，这比雪妃的侍寝机会被她抢走还要丢人得多。
众多侍女内监都心惊胆颤的跪在地上，头垂的低低的，稍一抬眼皮，便能看到满地被扔弃的花瓶碎片与首饰。睿贵妃象要杀人一般的眼光在众下人身上来回扫着，让这些侍人一个个都似芒刺在背般如跪针毡。
“滚滚滚！一群废物！！”睿贵妃如战败的斗鸡一样，颓废地靠在了软榻上。听到众人都悉窣退去后，她一抬头，却看到最贴身的侍女画儿仍然跪在那儿。
睿贵妃无力地冲她摆一下手，示意她也出去。却不料，画儿抬起头，直视着她说道：“娘娘莫怒，奴婢与小菊一向交好，奴婢愿意为娘娘打探荣华殿那边的消息。”
睿贵妃一怔，有些犹豫地盯着画儿，但见画儿又磕了个头继续说道，“娘娘，那边的主儿实在是太欺负人了，画儿不为别的，只为了娘娘争这口气，如若出了任何纰漏，画儿宁愿一死，也绝对不会连累娘娘！”
“难为你忠心了，只是纵然打探出来又有何用？皇上的心啊，已经在那个贱人那里了！”睿贵妃觉得很颓丧，自己出卖了前太子，弄得现在声名狼藉，她正准备这两日向父亲进言，将手中麒麟符呈现皇上以换取自己当皇后的资本，付出这么多，却处处受梗，不是太后阻挠，就是雪妃夺宠，现今又多了这么一个刚入宫的女子，艳比桃李，美若星月，这怎能让她不灰心。
“娘娘放心，奴婢自有主张，再不能让这样一个不知礼数的女人压在娘娘头上！”画儿的脸上有着豁出去的执拗与悲壮。这一瞬间，睿贵妃也有了片刻的心软，但旋即，刚刚在龙渊阁的一幕又如一块儿遮羞布被人无情撕开，她面上露出了阴狠与狰狞，“啪”的一甩帕子拍到软榻上，她痛快道：“好，此事若成，日后本宫自会在后宫之地赐你一个席位！”
“不，娘娘，”画儿磕了个头，两行泪水自脸庞滴落在地上，只是这时已经引不起睿贵妃的任何怜悯了，画儿哽咽地请求道，“娘娘，倘若事成之后，画儿还有命在，只求娘娘恩准，让画儿提前出宫，与家中父母团聚！”
“好，只要你不负本宫，本宫自不会负你！”睿贵妃爽快应道。只是她心里却已盘算好，无论画儿将事情办得怎样地步，自己都不会再留她这条性命了。
再狡猾的兔子也敌不过苍穹上盘旋的飞鹰，因为位在高处，视线自然放得长远。
雪妃殿中，龙映雪一脸病殃殃的歪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小怜送走了御医后，一脸喜气地进来贺道：“恭喜娘娘了，老天终于开眼，让娘娘怀了皇上的血脉！以后看谁还敢再给娘娘脸色看！”
“怎么？刚才你不是还怒气冲冲地，变得倒快。”雪妃神情郁郁，没精打彩地取笑道。
“娘娘，您可不能再这么老实的任由人欺负了，她一个不知道还能得宠几天的贱胚子，竟然霸占着两个值夜的御医，娘娘如此金贵的身子，如今还怀了龙脉，竟让她欺负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