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
让百姓们津津乐道地太子选妃之日终于姗姗到来。虽然老百姓没有资格看到这是怎样一副盛况，但每个人的心里都是雀跃得、沸腾着得。连带着这一日整个龙城各条街道，热闹的跟一个大集市一样，人们游走并交谈间纷纷猜测，谁会成为将来的太子妃。
苏天瑟被孟子布吵了一夜，他非要闹着上街，天瑟向来不喜热闹，自从上次事件后，她这半个月一直没有出门。孟子布兴奋地一手操办着家里所有的事务，先是买了两个小丫头，且绞尽脑汁地分别给她们起了名字，一个叫小宝儿管做饭，一个叫小贝管收拾家务。家里还添置了一辆马车，只是暂时还没有相中的马匹，所以那辆马车自买回来就一直趴在院儿间的树下，孟子布孩子气的特地给它蒙上了一层油布。
孟子布知道今日街上必定十分热闹，苏天瑟拗不过他，被他硬拉着上了街。在人群中挤了半天，苏天瑟实在走不动了，索性坐到旁边一个荼摊前那唯一剩下的空座上，对他说道：“爷爷，你今天慢慢逛，我就在这儿等你吧！”
孟子布很犹豫，说实话他现在越来越不放心象朵怒放的花儿一样的天瑟，她一日比一日绽放着惊人的美丽，为了少惹麻烦，今日天瑟做了男子装扮，但看她身旁众茶客仍皆一脸惊艳的看她，那些眼神儿让孟子布没有走开，蹲到她身旁笑嘻嘻地说道：“那爷爷也不逛了，就陪瑟瑟吧！”
苏天瑟轻笑道：“没事儿，爷爷去玩儿会儿吧，今日热闹的很，喜欢什么也都买下来！”
一说买东西，孟子布心里痒痒地，他再看苏天瑟，一股自然率性的男儿姿态，没有一丁点儿女儿家的矫揉造作，想想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他迟疑着说：“那爷爷去逛了？！”
苏天瑟点下头，孟子布略微讪笑一下，一步三回头的消失在人群中。
二人出来的早，虽然已经出门多时，但离晌午显然还有段时间。苏天瑟有一口没一口地边喝茶，边打量四周，习惯的自动过滤了扫视在她身上的各种目光。今天的她一身雪白的缎衣外衫，颈间围着一圈毛绒绒的雪白狐裘，头顶束起的髻没有用平日里男子常用的冠，而是用了一圈同样雪白的毛绒水貂毛。这身装扮让本来就出众的她在人群里更加的突兀，夺人眼球。
坐了一会儿，苏天瑟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卖面人的小摊儿，摊前围着几个带孩子的妇人，几个孩子都神色好奇崇拜地望着专心捏面人的师傅。
苏天瑟往茶桌上撂下几个铜板，也颇有兴趣的走过去，看着那师傅捏的无非是一些拿姿捏态地美女和摇扇的俊俏公子，另外还有一小排，是一些小动物，有活灵活现地猴子，有黄灿灿的花老虎。苏天瑟拿起一个看起来象纨绔子弟的蓝色衣衫的小人儿，觉得这人神态间似极了莫识君，极小的脑袋上，那放荡不羁的笑容，懒散的半敞半系的衣衫，无一不是莫识君的翻版。
莫识君，苏天瑟在心里轻轻念着他的名字，那股思念的潮水登时如决堤般袭上心间。已经与他们分离近三个月了，他们现在就在与她住处成对角儿的城东女苑。这段时间，苏天瑟没有去想他们，也没有梦见他们，她以为自己就能这么简单得、平静得在这儿等他们，以为自己可以做得到真正的心如止水，她以为她可以在他们不远处，默默得坐看风轻云淡。却不知，很多想念就象窖藏的酒，不挖则已，一旦打开，那醇厚的思绪就象酒香一样，瞬间就能将心灵窒息。
莫识君，你，想我了么？
在这一刻，一个维妙维肖的小面人儿，让苏天瑟发现，在她的心里，早已经深深地驻进了这个人。原来，所有的平静都是伪装，所有的沉稳都是地动山摇的感情来临前的表象。
莫识君，我，爱上你了么？
“这个多少钱？”苏天瑟问捏面人的师傅，她要买下这个小人儿，将这样一个酷似莫识君的小人儿捏在了手中之后，苏天瑟舍不得再放开。
那中年师傅放下手中的活计，一抬头，便怔在苏在瑟纯白的干净中。的确，苏天瑟给人的感觉，就象一块无瑕的玉，象皎洁的明月，象清澈的溪水。
“两个铜板，”那师傅有些局促，他看着这个美伦美奂的公子，憨厚的咧着嘴笑着回道，“公子长的真是好看，跟我捏的这个公子长的一样好看！”
苏天瑟递给他两个铜板后，强忍住内心的悸动，装作随意地问着：“哦？老哥原来是看了哪家公子才捏的这个小人儿啊，难怪如此灵动！”
一声“老哥”，让这个师傅有些受宠若惊，也是，象他们这样的小贫效，哪有象穿成苏天瑟这样的贵门公子喊他句“老哥”啊，哪一个不是蛮横就是不屑地“喂、喂”的称呼他们这种人。
苏天瑟性格虽然阴冷，但从来没有将人分成等级，在她眼里，只有亲近的人和陌生人这两种人，却没有富贵贫贱的区分。而这点，是她与她的哥哥苏天锦很明显的差异。自然，这也是她与这个时代的所有人的差异。
这中年师傅回道：“是啊，我乍看见那公子时，还以为看见画里的人儿了呢，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公子，不过没想到，今日见到公子您，才知道，原来还有比画里还好看的人。”
苏天瑟淡淡一笑，暗想这个面人师傅说的定是莫识君无疑了，难怪，自己一眼就看上了这个小面人儿。
“谢了，老哥！”苏天瑟拿着面人儿走了，那面人师傅犹自憨笑着看着她的背影。
苏天瑟没走几步，眼前一花，一只粗大的手从她手中将面人儿夺去。苏天瑟被吓了一跳，那人嘿嘿一声笑，粗眉浓眼的，正是龙辰奕。他今天一身蓝底锦袍，穿着十分隆重，锦袍上面有金丝绣成的仙鹤祥云图案，头上束的也不是普通贵族男子用的礼冠，而是有一条五爪大蟒的金冠。这些都是只有皇族子弟才可以用的，苏天瑟不由心生揣测，暗中提醒自己要谨慎。
苏天瑟手中面人儿一失，心里竟然也跟着失落了一下。她冲着龙辰奕阴冷说道：“又是阁下，将面人儿还我！”
说实话，原本龙辰奕在人群中看到光芒耀眼的苏天瑟，确实不知道这究竟是女苑中那个少年，还是他曾经救过的那个丫头，无奈之下，他抢走她手中的面人儿，迫她开口寻问。因为此二人之间的差别，只有那声音了。
“真的是你啊丫头！啧啧啧，你这样子出来，是想迷死这帮大姑娘是吧！？”龙辰奕毫不顾忌地在人群间咧大着嗓门开着玩笑。
苏天瑟虽不太在意外人的眼光，但被这人在人来人往中揭穿女儿家的身份，尤其那些年轻男子登时由嫉妒变强烈痴迷的眼神，让苏在瑟面上现出一丝恼怒之色。
龙辰奕一见她这样，赶紧把面人还给她，说实在的，如果苏天瑟不是女儿身，龙辰奕也会对相貌如斯地她生出嫉妒之心。当然他这种嫉妒，就象他嫉妒他的兄弟，以及成千上万比他好看的人一样，只是单纯就外貌而产生的短暂的嫉妒。
“丫头，生气了？”龙辰奕发现自己很喜欢现在粘着她的感觉。可是苏天瑟却恰恰相反。
苏天瑟越不理他，他越跟着，“丫头，你要去哪儿逛啊，这儿我熟！”龙辰奕“啪啪”地拍着胸脯。正粘乎间，他的几个奴才们喘着粗气儿的跑到他身边，自从出了上次街头闹剧的事儿后，龙辰奕每次出门，身后都会跟着好几个下人。
还是那个他贴身的小厮边喘着气边说着：“爷，可追上您了，不能再耽误时间了，要不来不及了！”
今日太子选妃，各皇子与公主都应在场的，可是自己伺候的这个主子咋就这么难缠，出门倒不晚，可全浪费在路上了。本来二皇子府离皇城并不远，坐马车慢慢的走也就两盏荼的功夫，可这位爷倒好，自个儿驾着车出门后直接往反方向去了。他们这帮奴才在后面快跑断气儿了，这不，一直追到城西了才追上。
“丫头，别在这里玩儿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玩儿吧！”龙辰奕一脸企盼的对着苏天瑟笑，他咧开的嘴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苏天瑟使劲白了他一眼，莫名其妙，自己连他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干什么要跟他去！
龙辰奕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他一坏笑，轻轻一拍苏天瑟的肩头，苏天瑟登时身体发麻，瞪着龙辰奕却说不出话来。
龙辰奕牵着她的手，由奴才们护着挤出一条道儿来，将苏天瑟抱进了马车。
“爷，这位，这位~”那小厮隔着他的主子，虽然没看到苏天瑟的模样，却伶俐地听出来那位被抱上车的公子是个姑娘，硬着头皮提醒他的主子，今日可是太子选妃的大日子啊，爷冒冒失失地带个姑娘去？可别捅什么篓子，闹不好他们这帮下人，都会跟着吃不了兜着走。不过他那些后面的话，都被龙辰奕抬起来的大脚丫子给吓了回去。
虎背熊腰的龙辰奕坐进马车里，登时整个车厢都跟着沉了一下，他头顶的发冠也几乎要挨上了车厢篷顶。马车快速又平稳的向皇城方向飞奔。
苏天瑟本来颇为气愤，但看到龙辰奕咧着嘴角的笑，忽然觉得，这人有些地方和孟子布的性格很相似，只是眼前这位似乎更有着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此人必是皇族子弟，如此爱生事，他究竟是何身份。
“丫头，我真的是带你去看个有意思的景儿。”他伸长了腿，将脚踩在对面的长座上，懒洋洋的倚在靠背上，双手垫在脑后。由于他身材异常高大雄伟，他的膝盖只能拱成一个小桥状。
他闭上眼睛，苏天瑟这时发现她的身体渐渐能活动了，她侧着头，打量了一下龙辰奕，他面上线条非常刚劲，细细看来，其实此人一安静下来，他普通的相貌下，竟然散发着一种特有的狂野魅力。
“丫头，如果你真的不愿意陪我去，我就放你回去，因为，”龙辰奕的声音中竟有些疲惫，“我也不想去！”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低不可闻，在奔跑飞速的马车上，他似乎都能马上睡过去一般。
“那好，放我下去！”苏天瑟依旧平淡如水的声音。
龙辰奕睁开双眼，惊讶地望她两眼，神情上带着刻意夸张的佩服道：“这招儿都打动不了你？！”
苏天瑟眉眼间始终淡淡的，好似万年的冰川，任何事物都轻易撼动不了她沉寂许久的心。
“丫头，你怎么不问我要带你去哪儿？！”龙辰奕发现自己真的看不懂这个少女，这让他不禁有些懊恼。
苏天瑟没有回答他的话，微微闭起双目。对于没有意义的事情，她何必多问。她看不清此人好玩好闹的外表下，究竟掩藏着什么样的本性，自己问与不问，想必都得跟他走这一遭。既来之，则安之，苏天瑟从来都不是那种遇事焦燥之人。
面对她异常的平静，龙辰奕突然发现，自己有种受挫的感觉。仿佛一切都不在眼前少女的眼内，他越闹，越野蛮任性，就越象个小丑一样。一直以为自己才是那个看戏的人，到这一刻，龙辰奕真的想放她离去，因为他发现，这个少女才是一个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