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有抑有扬
灯火通明的城堡仿佛从不休憩,只是始终如一的静谧沉寂与之过于格格不入。
“难道我之前说的话您没有听到吗?公爵阁下。”
正要踏上楼梯的弗洛比西尔抬起头来,君上的贴身侍从站在楼梯的拐弯处俯视着他,声音温和平稳却带着不容辩驳的味道,仿佛他天生就是掌管权力的人。
原来,自己不了解的不仅仅是支配者和那个与支配者一模一样的少年。他忽然有所领悟,但仍不卑不亢地反问道:“莫非君上下了宵禁令吗?”
子雅看着台阶下的血族公爵,两位主上互换身份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令一向唯主上之命是从的他竟然有了不该有的好奇心。不过,他还是收敛了自己的气息,也再不提及其他,甚至向旁边退开了两步,微笑道:“当然没有,只是您是贵客,为客人服务是我的职责。”
“谢谢,我只是随便走走,您不必在意。”弗洛比西尔边说边走上楼梯。
“怎么都在这里呢?”冯·斯维德堡从走廊的另一边走过来,看到他们有些惊奇,“我还以为就只有我无所事事到处乱逛呢!”
“您似乎也在找什么,需要我帮忙吗?”子雅殷勤地探问。
弗洛比西尔停下了脚步,转身注视另一位公爵。
冯·斯维德堡回避了两人的视线,明明在上楼,眼睛却游移在走廊悬挂的画像上,嘴里敷衍道:“没有,我只是在闲逛。”
子雅温和地一笑,说道:“布兰庭小姐住在八楼东边的第一个房间,门楣上有个狮子雕塑。”
冯·斯维德堡惊讶地转头看着他。今天不管是不是出于礼貌,倔强固执骄傲的狼族女郎答应了他的邀舞请求,令他感受到了一丝希望,毕竟曾经的记忆都不太好,所以想趁此机会消除更多的“孽缘”感,最好能够重新缔造新的友谊。此时偶遇如此“体贴”他心意的人,而且还是君上身边的随侍,不吃惊就奇怪了。他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神情尴尬又羞怯。
“我正准备为布兰庭小姐送去宵夜,可是弗洛比西尔公爵有事找我,就拜托您了,可以吗?”子雅将一只放着食物和饮料的托盘若无其事地递给他。
“……好,我帮您送过去。”冯·斯维德堡犹豫了一下没有推拒。
“尽管主上的力量压抑了布兰庭小姐的身体变化,不过还是要请您小心一点,毕竟今晚月亮太圆了。”子雅微笑着提醒道,带着一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态度。
冯·斯维德堡答应着,向一边的弗洛比西尔微微点了个头,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楼,拐过走廊不见了。
弗洛比西尔千百年来第一次仔细打量子雅,他可以发誓,对方之前绝对是两手空空。在他的印象中,这个支配者的贴身侍从与血族喜欢豢养的人类豢属没什么区别,他从来不知道他还有着不属于普通人类的能力。
子雅漠然地与他对视,事不关己似地问道:“您到底是对谁更好奇呢?”
弗洛比西尔并不理会他的问话,转头望了望塞勒消失的走廊拐角,道:“如果您不嫌麻烦的话,可以陪我去喝一杯吗?”
“我说过,为客人服务是我的职责。”子雅恭敬又不失尊严地回答。
东方固然已现朦胧的曙光,可树林深处依然黝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看不出幽雅的景致,感受不到闲适的情调,就仿佛是另一个空间。
“没想到公爵会选择在这样的地方喝一杯。”子雅负手而立,轻声询问,“您想喝的又是什么呢?”
盛满鲜血的水晶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之间。
弗洛比西尔没有察觉到任何隔空取物的痕迹,好象它一直就存在在那里似的,他透过暗红浓稠的液体看着他的脸,在如同隔绝般的幽暗里,子雅的眼睛仍然是明澈的黑色,没有丝毫改变。他慢慢地说:“您不是血族。”
后者微微一笑:“但我仍可以陪您喝。”他举起手来,拿过那只仿佛搁置在某种未知物体上的水晶樽,将里面的液体倾倒进另一只手的两只空杯中,然后将其中一杯递给公爵。
弗洛比西尔接过杯子,尚有余温的液体透过薄薄的杯壁温暖了他冰冷的手指。
子雅向他举杯,如饮美酒般小啜一口,闭上眼慢慢品味。
血族公爵在鲜血熏蒸下改变的双眸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面前的那张脸上只有满足与惬意,搜寻不到丝毫的厌恶和隐忍。
“我可以理解冯#8226;;斯维德堡公爵那样的人,只是真的不能理解您。”子雅睁开眼来,与他对视,笑道,“我,有那么好看吗?”
弗洛比西尔一愣,视线迅速移开去。
子雅没有继续调侃他,漫不经心地说:“主上可不是您所想象的那样容易敷衍的人。”他抬头仰望不见一丝天空的浓密枝叶,“您将我带到这里是怕被主上察觉吧?只是可惜,别说这是主上的领域,就是您离开得再远,也没有任何事可能瞒得过他。”他的视线落回到他的脸上,“为了您的安全,就请您不要再妄想了。”
弗洛比西尔转着手中的杯子,抬眼盯着那双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我没有很强烈的好奇心,您应该是知道的。但是,因为就在我面前发生了一些事,所以我没办法将那些当作没有看到。”
而且,那位高高在上的支配者那样坦然地在他面前摘下了面具,也那样毫无顾忌地吃着非血族的食物。“我认为,君上也没有打算从我的记忆里抹去那些事。”他肯定地说。
子雅陷入了沉思,他并不是不知道这次舞会上主上的异常,只是自从主上失踪几月回来后,他就已经完全不了解他行为处事的方式了,似乎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身边的一切都逐渐偏离了既定的轨道。不过,到底是别人改变了,还是他自己改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