惆怅
人群里自动让出一条路,轿子停下,项青牵着栖情走到最前面屈膝而跪:“吾皇万岁。”
身后的官员一排排跪下,扛轿人压低轿子,吴公公上前掀开轿帘,禹衡低头一身常服走出来,负手而立睿智的气质凛然,双目一扫则不怒自威。
“众位爱卿请起。”
禹衡扬声说道,走前几步亲自扶起项青:“项卿也这么早来了。”
“能看到皇上龙体安然无恙,臣心甚慰。”项青毫无身为臣子的卑迫感,言语间并不掩饰自己的虚情假意,让后面的官员不禁倒吸冷气。
禹衡轻咳一声,脸色较之前并没有红润多少:“朕这身子一时也好不透彻,仁德郡主的亲事是朕说媒的,按民间习俗,媒人是要到场的。”
栖情惑然,项青要等的就是皇上吗?
禹衡年后一直抱恙在龙榻,常常连早朝都会缺,现在却能出宫参加贺然的婚宴。
项青又说了一些称皇帝贤德的话,陈洪走了出来,激动地作揖:“微臣惶恐,皇上要保重龙体才是。”
禹衡随意一笑,目光掠到紧靠项青身边的栖情身上,一缕难解的惆怅覆上眉眼间。
项青捕捉到禹衡的变化,眸光一黯,侧过头看着身边始终低眉的栖情,没来由的,项青觉得禹衡同栖情间有什么微妙的光系。
若说当年在边塞国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
包子,项青蓦然想起,她被袭一晚躺在禹衡怀里痴念着什么包子,一串的事件套在一起,项青心中不禁狐疑。
禹衡同项青在最前端迈入郡主府,栖情,陈洪还有贺然紧随其后,后面跟着一众官员。
“贤淑夫人也来了?”禹衡回头,目光炯炯看向她。
栖情没想到会问到自己,诧异地抬起头声音不大地应道:“是。”
“近来可好?”禹衡语气似闲话家常,项青不作声响,脸色却异常阴沉。
栖情道:“多谢皇上关心,有皇上和相爷的庇佑,我很好。”
皇上和相爷的庇佑……
禹衡冷然的转回头,竟把项青一个文官同他九五至尊相提并论,早在边塞国她追随项青开始,他就知道,在她心中并没有很深的善恶是非观念,现在估计更被项青荼毒入髓。
栖情神情不安地投向项青的背影,不料他正巧回过头四目相接。
项青勾唇邪气地冲她笑,这个痴傻的丫头看穿了自己的猜疑想安抚他,却不知道自己恰恰触碰了皇帝最犯忌的地方,不过甚得他心。
仁德郡主的婚宴可谓热闹空前,府中金碧辉煌足以看出皇帝对陈洪的器重,新娘子被扶进前堂时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起,道贺声不停响起,满堂的人看起来轰轰闹闹的,却让人找不到一点踏实。
君在上侧,贺然携新娘子朝禹衡跪拜下去,明明是自己的喜事,贺然却严肃庄严得如事外人,那张年轻却已世故的脸上,失了太多的朝气。
栖情努力去想贺然曾经欢颜展露的样子,该是不羁的,该是开怀大笑的,这下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堂上众人竭力营造的喜气氛围让她压抑,压抑到心酸。
栖情站在女眷中远远望了一眼坐在君侧的项青,两人在上面说着什么,不时相视而笑,比起禹衡,项青有着更胜一筹凌然而上的气势。
栖情嗅到了一股战争的味道,一如边塞国战场上铁锈的腐朽味和浓烈的血腥味……
从堂上走出来,栖情在郡主府里闲逛,一直到斜阳落过枝头,天色渐渐暗下来,栖情估摸着宾客们要散了才准备回去。
刚转身,贺然站在墙头凝望着她,不远的距离,却隔了太多迈不开步子的东西。
栖情错愕,想说几句恭喜的话,但在看了一天官员处处虚假恭维后,只轻声问道:“贺然,你怎么在这?”
“我看你在这出神很久了。”
贺然坦言不讳,背抵在墙上,扯下挂在身上的红绸缎扔在地上,声音有些闷:“我没有想要对陈幽不轨。”
他酒喝多了,突然看到一个女人躺在自己的床上,他以为是栖情,他真得以为是她……
这种念头比罪恶更是不堪,不堪到他恨不得杀了自己。
贺然的话音落下,栖情没有搭话,冷冷的暮色下一时无言。
忽然两个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栖情听得出其中一个人是项青,正疑惑间忽然见贺然严肃地将食指放到嘴前,冲她比了个嘘的姿势,然后从墙头稍稍探出一点头往外面看去。
栖情不明白贺然为什么要这么做,轻步走过去正待询问,却听到禹衡的声音传过来:“我们俩真是好多年不曾像现在这样,不分君臣的坐在一起了。”
是禹衡和项青,栖情一脸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