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二)
“我是骗你的,其实……”章雪鼓足勇气往下说,“其实我没有喜欢的人。当时我那么说,是因为你的求婚来的太突然了,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只好随便找个幌子来拒绝你。可是经过一天的深思熟虑之后,我想清楚了,我要嫁给你了。”
这个理由是没有瑕疵的,合情合理也合乎人性,所以梁彬在听完这一席话之后表示了完全的相信和绝无仅有的兴奋。他一把攥住章雪的手,章雪有一些不习惯,但最终她还是没有反抗。梁彬激动地语无伦次:“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没等梁彬把这一句激动人心的话说完,章雪就打断了他。她现在没有心思也没有时间去听那些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煽情语句,她关心的,只是怎样把已经被她纳入囊中的婚礼放到离自己最前端的位置。她直接问梁彬:“那我们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梁彬表示无所谓。或许对梁彬来说,只有对婚期的要求他才真正和章雪达成了共识,那就是都希望越快越好,梁彬是为了女儿,而章雪是为了父亲。虽然有这一共同想法的两个人考虑的出发点不同,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一拍即合地定下了婚期。
在与梁彬分手之后,章雪就把这个日子告诉了两个人。第一个是戴晓阳,章雪用的是手机,第二个是父亲,章雪用的是口述。章雪并没有对父亲说出自己已经知道他病情的事实,她只是说:“爸,我要结婚了,你干脆过几天再回天津吧?”
像所有没有心理准备就被惊讶砸中的人一样,短暂的惊愕之后,章池脸上欢喜的笑容才渐渐复苏。此时,章雪很怕父亲问她“新郎是谁”,因为她实在是还没想到什么有说服力的理由。不过还好,章池并没有问出这个没有水准而且显得自己很弱智的问题,而是直接对号入座,把戴晓阳的形象贴上了新郎的标签。所以章池只是说:“怎么突然又把婚期提前了呢?不是说最近公司事情比较多要把婚期延后吗?”
章雪轻描淡写地解释:“事情这不这几天都忙完了嘛。趁您现在还在深圳,就把婚给结了,也省的下回您在跑一趟。”
对这个决定章池自然是没有意见,或许说这才是他真正喜闻乐见的结果,所以对章雪给出的不合逻辑的理由,章池虽然察觉出了不对劲儿,但也懒得去追究了。
对于章雪马上要结婚的事实,表现最为淡定的可以算是章雨了。他自然也知道了父亲即将离开人世,也自然被章雪叮嘱了要装聋作哑,不去揭下父亲戴在脸上的面具,然而最痛苦的恰恰是如此,明明事实真相,也知道未来事情的演变和发展,但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的悲剧在自己眼前平静地上演直到死亡降临,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即使做了什么也都是于事无补。章雪为了满足父亲的心愿,不惜拿出自己一生的幸福来交换,而自己呢,自己不但什么也做不了,还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情支离破碎、遍体鳞伤。
章雨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惆怅——不止是惆怅,更多的是愤恨。他恨自己无能,恨自己不能挽留住父亲的生命,恨自己不能牢牢抓住自己的幸福,这种恨是章雨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过的,即使是在自己当初求职到处碰壁的时候,也不例外。走在夜色倾泻而下的街道上,章雨任由昏暗的灯光浇注在自己身上,愤恨在这样带着淡淡感伤的背景的铺垫下更加浓烈了。他想到了酒,此时此刻,或许也只有酒才能够给他安慰了。
现在的他需要一场酩酊大醉,所以酒自然是必不可少的。虽然千百年来,“酒入愁肠愁更愁”的观念早在人的心中根深蒂固了,所有希望借酒浇愁的人们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冲着那装在瓶子里或装在杯子里的或辣或酸的液体狂奔而去。此刻的章雨显然归属于那些人的行列,当一家闪着柔和灯光的酒吧出现在眼前,他没有丝毫犹豫,就径直走了进去。他独坐在一个角落,一个杯子一瓶酒,就这样一杯又一杯没有止境地喝下去,直到聚光灯亮起,周浩翔在酒吧的小舞台上开始深情演唱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他静静地听着,那柔软的声音突然激起了他最当初对筱柔如火如荼的渴望。
然而与此同时,和章雨一样沉浸在周浩翔歌喉中的还有两个人,蒋琳是其中一个。另外一个是个男人,此时此刻,他没有经历爱恨情仇的煎熬,没有沉沦生离死别的悲痛,他只是带着一颗寻找的眼睛在四处搜寻,终于,在不久以前他看到了闪着光的周浩翔。每每周浩翔登台,他必然坐在台下侧耳倾听仔细观赏。
是到了露面的时候了,男人在心里这么想。可是那一首荡气回肠的歌曲还未完结,蒋琳就抢在了他的前头跑到了章雨的前头。章雨显得有些讶异,一个身影的出现让筱柔的影子从他脑海里飞速地穿过,然而当他抬起头,看到眼前这张脸属于蒋琳并不属于筱柔,一丝不可掩饰的失落感就漫到了脸上。
对于自己的为何在此处出现,蒋琳只是轻描淡写就一笔带过,接着她就问章雨:“我听说,你和筱柔吵架了?”
章雨冷笑一声,喝了一杯酒,说:“消息传得可真快,我们昨晚上吵架,今天就满世界都知道了。”
蒋琳没有理会章雨略到讽刺意味地自我挖苦,她只是就事论事地说:“昨晚你去找筱柔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就吵起来了呢?”
“我不想说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