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六)
这样的话勾起了章雪的求知欲,章雪从眼神中放出好奇和疑问,示意他说下去。梁彬不辱使命,接着说:“其实我是结过婚的人。”梁彬看了一眼章雪,继续道,“五年前,奇扬虽然还处于起步阶段,但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这时候有一个女孩儿进了我们公司,就在你现在所在的设计部。我们认识,后来恋爱,再后来结婚,再后来她给我生下了一个女儿。这一切都看起来顺理成章,但是在我们结婚之后,她对我的热情就远不如恋爱的时候高了,甚至于开始冷淡。刚开始我不知道为什么,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我不想失去这段婚姻,便拼命地挽救,没完没了地对她好。我宠着她惯着她,我像疯了一样什么事都由着她。但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无论我做什么,她都不会再给我我们恋爱时候她给我的感觉……”
“为什么?”章雪插嘴问道。
梁彬有些哽咽,他说:“因为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爱过我。和我在一起只是她在这个城市在奇扬站稳脚跟的第一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利用了我对她的好感,利用了我总经理的职位,也利用了我的幸福。”
说到这儿,梁彬有点哽咽,章雪分明地看到他湿红了眼眶。章雪这才明白,其实爱情的伤痛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难以磨灭并且有着不可遏制的副作用,或者叫做后劲儿。到这儿,梁彬算是成功把自己心里那股同病相怜的感觉转移到章雪身上,正是被这种感觉左右,章雪萌生出了安慰他的冲动。
章雪说:“你那么伤心干什么,我跟你说,为这种人不值得。离开了我们,是他们的错误,是他们的损失,该哭天抢地该追悔莫及该抱着我们的大腿请求宽恕请求原谅的是他们才对。我们要做的,就是让自己一天比一天好,然后潇洒猖獗地从他们面前走过,让他们见识见识离开了他们,我们的生活是怎样的滋润……”章雪说的是神采飞扬唾沫星子横飞,梁彬却显然没有从她活力四射激情澎湃的演说中汲取道任何营养,他的心思,全然沉浸在了章雪立体的五官、丰富的神情以及她善良的本质里了。
梁彬打趣道:“没想到你报复心理还挺强?”章雪佯装骄傲地回答:“那是。所以说我这种人千万不能惹,要不然轻则缺胳膊断腿,重则……”章雪伸出手在脖子上一横,象征性地发出了“嚓”的一声,接着说,“还得让全家跟着陪葬。”
这是一个嘴硬心软的女孩儿,梁彬在心里这么跟自己说。
夜幕很快降临,相伴整顿晚饭的两人最终选择了在温婉的夜色中比肩踱步。话题还在梁彬身上,只不过已经从他的爱情和婚姻转向了它们的产物——梁彬的女儿。章雪发挥女人爱小朋友的天性,主动开启这一话题,说:“你们俩人是把婚一离大家都痛快,可是你女儿就可怜了,这么小就没了一个完整的家,这对她的成长会造成多大的阴影啊?”
说到女儿,梁彬沉默了。确实,当初他在选择用离婚来解决这一段在他眼里是不堪入目甚至是羞辱的婚姻,确实没能为女儿的成长做出全面的考虑。他不是一个好父亲,或许说,他压根就没有资格去谈论如何做一个好父亲。梁彬往往这么自责。
章雪问道:“那你前妻现在还经常去看孩子吗?”答案是肯定的,梁彬说:“虽然我不是她的爱人,但毕竟女儿还是她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那份感情断不了。”章雪摸着胸口庆幸,不停地说:“那就好,那就好!”
梁彬再一次为这个女人平常的动作而着迷了。在这个夜晚,梁彬见识到了她的善良、天真、坚强甚至倔强,这一切美好的品质突然之间带动了他心里早已尘封起来的那份悸动。那是对爱情的渴望,就像是吸血鬼对鲜血的渴望一样强烈而且不容置疑。
梁彬回到家的时候,女儿已经入睡,客厅里只有母亲一个人还坐着等他回来。母亲在听到门吱呀一声打开的时候看了看墙上的钟表,然后边从厨房往桌上端夜宵边埋怨道:“又这么晚回来,你呀,就是缺个老婆来管着。”
梁彬还沉浸在刚才和章雪聊天时的兴致里,顺着母亲的话打趣道:“妈,那我赶紧娶一个回来管着我,好不好?”
梁母突然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要是这能找个老婆回来,妈心里这块心病就算彻底没了。你呀,离婚都快四年了,可就是一直都不肯再找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也不知道抓紧点!”
以往母亲说这些的时候,梁彬都是敷衍了事,这次他认真起来,把母亲的话放在了心上,还对郑重地做出了承诺。母亲却以为梁彬依旧是在敷衍她,便叹了口气,说:“我跟你说正经的,要找就抓紧,趁现在琪琪还没长大,赶紧找一个,也好早一点和琪琪培养感情,等她长大了,也就不会感觉到家庭破裂带来的伤害了。”
这番话是梁彬没听过的,也是他没想过的,但却一语中的地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半夜,梁彬在床上辗转难眠,想着母亲说的那番话,越琢磨越觉得在情在理。是啊,自己让女儿的家变得破碎,趁现在还来得及补救,为什么不做些什么呢?思想停留在了这一刻,梁彬在心里下结论:为了女儿,也为了自己后大半辈子的幸福,他无论如何都得重新开始一段感情。想到这儿,章雪的身影突然窜上了梁彬的意识。梁彬会心一笑,闭上了眼睛,像电影里表现垂死病人对人世再无依恋,用千篇一律的微笑表情和撒手人寰的动作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