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一)
见到过上帝的世人传达过他的一条旨意,那就是:上帝为你关掉一道门,必定会给你打开一扇窗。很显然,这条旨意在况武身上得到验证。陆小芸的拒绝无疑是那道义无反顾关上的门,而那个做回朋友的提议却又是一扇意外发现的窗。
这个时候,问题就来了。上帝的旨意无非就是告诉世人,只要能进那间屋子,是走正门还是爬窗户都无关紧要,然而况武却不这么想,因为摆在他面前的是两条路,却不是同一个终点。现在,那个理想的目的地已经随着大门的紧锁而远离脑海,问题也就随着而来:况武是该退而求其次选择那个朋友的建议,还是该坚持原则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问题的确很让人头疼,然而要怪就怪自己为了爱情太过义无反顾,现在泥足深陷无法自拔,无法到达爱情的彼岸,却又舍不得甩手说放弃。
杭州之行接近尾声,况武却仍未从这个挣扎的脑力活动中把自己解救出来,所以接连几天都扮演着朋友的角色。为了满足小芸出外游玩的想法,但又出于对小芸伤势的考虑,况武一连几天都形影不离地跟在小芸的身后,陪着她几乎游遍了整个千岛湖。
虽然小芸“身负重伤”,但当秀色可餐的青山秀水一连几天都层出不穷地勾引着她的眼睛,小芸的心里可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也就使得手上的小伤不值一提,所以计较利弊得失的时候,小芸还是觉得自己赚了一大笔。
相比之下,筱柔的处境就要惨得多。虽然她这几天没病没灾,但跟着上司和上司的上司在酒店里进进出出、出出进进,一连就是好几天,筱柔的神经已经到了接近崩溃的地步。不过还好,工作总算在今天上午宣告结束。
筱柔躺在床上休养生息,敲门声温柔地响起。筱柔打开门,见门口站着章雨,便把他让进屋,他却连忙摆手,说说件事就走,问他什么事,他却又结巴起来。筱柔看出章雨有些紧张,只好强行把他请进了房间,给他让了座位,又倒了杯水。章雨见筱柔对自己的态度大大改善了,便鼓起了勇气说:“你看来杭州这几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都没有时间到风景区去。明天就要回深圳去了,不如我们趁下午的时间到景区里转转。”章雨说完便低下了头,像是犯人等待着法官裁决一样等待着筱柔的答案。从他微微颤抖的双手可以看出来,他还是有些紧张,他怕被拒绝。
章雨的担心是有依据的,这几天他谨遵蒋琳的吩咐,乐此不疲地向筱柔投以关怀,得到的却总是心不在焉的回答。一次两次三次,章雨还可以忍受,次数多了,他也就没了信心,忍不住沮丧起来,甚至开始对蒋琳拍着胸脯保证的方法产生质疑。然而章雨不知道,筱柔的敷衍了事并不是因为对他不满,而是因为他赋予关心的时候,偏偏都有聂凯在场。
自从筱柔上次在孤儿院门口和聂凯闹翻,她的心里就结下了这么个疙瘩,有它的存在,也难免筱柔会看不见章雨无微不至的关怀。可是筱柔为什么会介怀呢?这个问题筱柔自己也想过。说是对聂凯的失望,但他和自己压根没有任何关系;说是被聂凯的话侮辱,可是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苦思冥想了好几天,筱柔才终于找到一条能说服自己的理由,那就是聂凯之于筱柔,一直代表着宽宏大量、平易近人、大公无私、本事干练等等形容词,当真相在她还没有准备的时候就在晴天一道霹雳,聂凯的人格由山顶跌落到谷底,筱柔当然不能接受这事实带给自己的失望。失望,对,就是失望,这就是筱柔给自己情绪低落的制定的理由。
终于有了一个理由能够解释自己的心绪不宁,筱柔的情绪也就振奋了起来,对能够缓解内心压抑的一切行径都开始表示热烈的欢迎,而这些行径里,章雨有优先权。这当然也是有理由的。往远了说,章雨为了自己的工作劳累奔波,不惜低声下气求人,往近了说,章雨每天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体贴入微,这些筱柔都看在眼里。之前一直有个聂凯,光环太刺眼,以至于她完全看不见章雨微弱的光圈,当那座大山轰然倒塌,她才知道谁真正对自己好,谁真正值得自己向往。
所以当章雨契合时机地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筱柔当然满心欢喜,二话不说便点头应允了。章雨却为这意外的顺利大感莫名其妙,心里的忐忑直到他们置身在了青山绿水之间才敢停歇下来。
千岛湖千岛湖,听名字就知道岛屿之多肯定不可量计,所以章雨没有打算一口吃成个胖子,把所有的岛全部游玩一遍,而是根据地势选择了五龙岛。
“五龙岛由锁岛、鸟岛、真趣园和奇石岛四个岛组成,锁岛听名字就知道,肯定是个锁地王国,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锁岛上挂满了各种各样大小不一的心形锁,据说有十六万把……”章雨一边慢悠悠地走着,一边眉飞色舞地给筱柔介绍。
筱柔却一边听着,一边惊讶于章雨的知识储备量之丰,不禁赞叹道:“你怎么懂这么多?”
“这个……”章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昨晚在网上做功课来着!我知道今天上午所有的工作都会完成,所以我就打算钻时间的空子,出来转转!”
章雨说得并不是实话,或者说并不是全部的实话。事实上,那些资料在他们抵达杭州之后,他就每天当功课早晚必读。筱柔并不知道这些,可章雨的用心良苦却她心头的郁结一下子舒展开来,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章雨也笑,笑得比筱柔还开心。
五龙岛之游就在这样和谐融洽的氛围下展开了美丽的开始,触目青山绿水,细瞧则怪石嶙峋,筱柔和章雨的相伴不可谓不浪漫。小芸自然不肯落于人后,尽管她几乎已经把景区里值得一玩的景点去了个遍,可她还是不肯把大好光阴都荒废在宾馆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