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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意左右不要跟随,也独自上桥,与江放骑在马上对峙。
九月秋高,秋风肃杀,又是战时,双方都带烟尘烽火气。
江放用北戎语问,“你猜我带了多少人来援?”他身后仅有二十余个狼骑,不知大军隐匿在何处,拔度道,“庆军主力想必都来了。”
江放漫不经心,“我倾家荡产,谁叫你与我对上。”
拔度不悦,“我没有攻打庆州。”
江放大笑,“我即庆州,我在哪,庆州就在哪!当下庆州就在云城!”拔度眼里更深沉,“既然没办法谈,那就战场上见。”
江放嗤道,“你真要与我战场上见?要是和你开战,你猜我第一件事是什么——你的长子是我们立约那一年,你的神子生的吧?”拔度立即领悟,暗含怒意,“你!”北戎重神明,重传说,重誓言,得神子者统一各部落。
拔度在娶得神子,得到子嗣后被许多部落推举为汗王。
江放言下之意是,神子曾被他所劫,他大可以放出神子曾落入他手中的消息,引人怀疑神子的子嗣,拔度的长子,是他江放的种。
江放道,“虽然时间紧迫,但这种事真要做,一盏茶功夫就够了。”
拔度此来中原,除了带自己亲信的部下,还有其他部落的人。
江放若这么宣扬,拔度自己的部下不会动摇,但其他部落……拔度明知他故意激怒自己,尽量冷静,却听江放缓缓道,“而且你这次不能与我为敌,我祭祀过神山。”
拔度脸色终于变了,是不是真正的北戎人不纯看血统,而看行为。
神山高耸入云,只能攀岩登上,岩壁一路上多鹰巢,凶险无比。
登上神山以自己的鲜血祭祀过,就是最正统的北戎人,有资格被推选为汗王。
江放盯着他说,“我刚建立狼骑时曾带他们入北戎历练,你们许多部落见过我们,只知道我们到了北戎,却不知道我们有多深入。
我带着他们去过神山,用我的血祭祀狼神。
我和你一样,是可以做汗王的北戎人,在狼神面前,你与我等同于香火兄弟。
要征讨香火兄弟,你必须在神山下祝祷过。”
没有任何一个有北戎血的人会用神山说谎,所有孩子摇篮里听到的第一个故事就是我们死后去哪里。
他们会火化,无论洒在哪里,都会被风带回神山。
骨灰回到神山,才是真正的安息。
如果冒犯神山,违背誓言,就会受到神山诅咒。
子嗣也被神山诅咒,痛苦不幸将被世世代代传递下去,人死后会被压在神山下受永恒的折磨。
拔度不怀疑庆州侯有能力穿越北戎抵达神山下,也不怀疑他有能力攀上神山。
他用力吞咽,能否让祭司告知所有人,血统不纯即使祭祀了神山也没有资格被推举为汗王,不算香火兄弟。
江放道,“北戎与汉人不同,我们不计较输赢,赢了不高兴,输了也不丧气,只要能抢到东西就是好的。
你们入楚地三百里,抢到的牲畜财宝也不少。
我不想与香火兄弟开战,你若撤退,我另给你布匹金银。”
拔度尚在思索,突听得有人叫,“大汗!”一个北戎武士打马上桥,在他耳边低报。
拔度神色愈发镇定,江放却知必有大事,他阵脚乱了才要显得这般镇定。
江放笑道,“别罗嗦了,你退不退!说句准话,你们能拿东西回家,我懒得陪你们耗!”拔度定睛看他,庆军来援他就知胜算降低,庆州侯竟祭祀过神山,他更无法开战,如今后方又……能订下和约拿点好处,才不枉来这一趟。
“好。”
江放抽刀割裂手掌,血流于桥上,拔度也咬牙割裂手掌起誓。
他高喝一声,“走!”带着北戎武士离去。
江放这才荖阿夷拯里依刘汣罢侍饲仈鹉栖,随手撕一块布,握住止血。
老大骑马上来,已是满头冷汗,“狼主,好险……”庆军有辎重,根本没到楚州。
江放带着数千人连续奔波两昼夜,故布疑阵蒙过北戎斥候和高延罗汗。
江放闭眼,老大还在大着胆子问,“狼主,你和高延罗说了什么?”江放道,“闭嘴。”
老大挠头,却不知江放此刻心中翻天覆地。
他没有祭祀过神山。
他爬上神山,却最终没有祭祀。
他不认为他是纯正的北戎人,又怎么能说服自己去祭祀。
明知有诅咒,还是用神山撒谎,只为救姬珩。
第32章
江放策马城下,楚军斥候早在关注北戎动向。
姬珩就在城上,遥遥望见为首赤马上的人,看不清脸孔,但从骑姿举止,再远也认得出是江放本人。
姬珩微微一笑,吩咐,“开城门,迎接庆侯。”
封闭近月的云城大门从内打开,江放停也不停,纵马入内,见姬珩不带左右人等,慢慢走向他。
已到暮色四合,残阳如血,这座孤城更是硝烟痕迹累累。
姬珩也薄甲佩剑,有一刹那,江放看见近十年前北狩时的姬珩,也是甲胄加身,威仪赫赫。
只是不像今日,守了二十日,他衣袖上带着一处火箭灼燎的烟痕,江放看见他的本色,这个人看似从容儒雅,实则铁血强腕,心如铁石。
江放骑在马上,“拔度撤兵,你做了什么?”姬珩一笑,看看江放马前的平地,“没什么。
想听就下来。”
江放本就打算下马,翻身落地。
姬珩道,“我联络了义利汗和狄人。”
北戎本就是大大小小部落群,分为上下两部,拔度这高延罗汗是被下部大多数部落推举的,上部四五个部落推举了另一位汗王,号称义利汗。
北戎以外,还有狄人。
义利汗和狄人都是拔度忌惮的对象,他带部族中青壮男人到大周劫掠,最怕的就是被端老巢。
今日他匆匆离去,十有八九是义利或者狄人有动向。
若江放没来,他还能狠心猛攻云城,搏一把速战速决。
但江放一来,援军已至,北戎人只计较利益得失,再进攻危大于利,他自然果断撤退。
江放一哂,“你就算准义利和狄人会如你所愿?”姬珩却看着他笑,“狼有肉怎么能不吃?仇人势弱,这仇怎么能不报?”他料到江放会报仇,江放知道他料到自己会报仇。
他送阿琬,不是真当自己要死,所以托孤。
他把江放的骨肉送还给他,再给他指一条拥立幼女,大权独揽的明路,是要让江放没有任何把柄,不受任何挟制。
你不受任何挟制,仍会来救我。
那时江放再没有任何借口,没有人没有事逼他,不是时局所迫,他来救姬珩,只能因为他不能看姬珩死。
江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