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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凉,眼神仍有些恍惚,看着季尧,季尧舔了他眼睫毛上的水珠子,轻声问,“公公这些天一直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杨贺开口,声音涩哑,“你什么意思。”

季尧笑道:“公公说呢?”

他说:“公公是突然想做忠臣了,想对皇兄尽忠了?”

杨贺心尖一颤,脸上没什么表情,“陛下是君主,我一直对陛下忠心耿耿。”

季尧啧了声,说:“公公别哄我。”

“我一直看着公公,”季尧说,“公公你知不知道,只要有你在,除了你,我谁都看不见了,我只会一直看着你。”

“你瞒不过我,”他有一点自得,还藏了几分将露不露的危险警告。

杨贺看着季尧,二人目光相对,季尧突然一笑,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公公不要怕,不管什么路,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半晌,杨贺打开他的手,说:“又发什么疯,哪个要你陪了,我巴不得你早死。”

季尧笑道:“公公最好祈祷我命长一些。”

杨贺妄图起身,腿抖了抖,没力气,又有些恼火,难怪季尧今晚这么难缠。有时季尧的敏锐几乎让他不寒而栗,可季尧所为,却让杨贺无所适从之余,还有几分莫名的安定。

二人在溪水边胡闹了许久才回去,回时杨贺膝盖磨红了,屁股疼,又不肯让季尧抱他,挺着怪异的走路姿势回去。

所幸夜已经深了,没有撞上行宫守卫。

季尧看着杨贺回去,才转过身,走了几步就停下,他叫了声萧百年,窸窣声响起,萧百年自暗处走出,脸上表情古怪,受了莫大的刺激一般,羞辱又难为情。

季尧咧嘴一笑,“活春宫好看吗?”

萧百年脸颊一下子红透,瓮声瓮气地说:“殿下,我没有看!”

季尧笑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敢偷看,”否则他也不会让萧百年今晚去值守,更不会拉着杨贺在这行宫里胡来。

季尧说:“萧百年,我听说你和戚家那个病秧子走得很近。”

萧百年愣了愣,脸色煞白,“……殿下,我,我——”

季尧一只手搭在他肩上,轻声说:“行宫里安稳不了几天了,给我看好杨贺,守好他。”

萧百年豁然抬头。

季尧道:“我知道,舅舅想让你趁乱杀了杨贺,我不管他说什么,你给我记着——”

“把差事办好,等戚家完了,我把那个病秧子赏给你,办砸了,我就让他去教坊司当千人骑的婊子,”季尧脸上露出笑,虎牙尖尖的,颇有几分少年气,欣赏着萧百年惨白的脸,说:“我听说那个病秧子心高气傲,这样的人,可最好玩儿了。”

过了许久,萧百年后背冷汗涔涔,膝盖一软跪了下去,“唯殿下命是从。”

季尧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是为了你好,你知道,我们督公最小心眼了,他想杀你,我拦得了一时,拦不了一世。说不定我哪天为了哄他开心就不管了,你说是不是?”

萧百年脑袋磕在地上,沉声说:“殿下放心,锦衣卫一定誓死好护好督公!”

第47章

含章避暑山庄乱起来的那一日,是个晴天,日头极盛,外头火辣辣的,庄内却一片清凉。

殿里一片肃穆,静得可怕。

殿前侍卫行色匆匆地来禀报,说戚侯爷和薛国公还有十数位大臣,在山下联名奏请皇帝,清君侧,诛阉党,以正朝纲。

季寰气得脸都青了,拂了桌上物什,怒道:“他们这是想逼宫造反!”

殿中臣子都跪了下去,杨贺轻声说:“陛下息怒。”

季寰恨恨地拍了下桌子,“单卫,郭啸——身为禁军统帅,他们竟敢和世家勾结,擅自离京领禁军围山,谁给他们的胆子!”

季尧膝盖顶着冰凉的地板,语气里有些愤慨,说:“戚侯爷和薛国公当真是老糊涂了么,怎么样敢如此胆大妄为?”

季寰越发恼怒,“他们可不是老糊涂,是狼子野心藏不住了。”

杨贺垂下眼睛,躬身伏在地上,内侍衣裳嫣红,像拢了翅的艳艳蝴蝶,低声说:“陛下,累得陛下身处险境,奴才万死难辞其咎。”

他说得低落又愧疚,行的是大礼,抬起头看着季寰,眼睛已红了一圈,“今日各位大人意在杀奴才,若能换陛下安康,朝野清明,奴才区区卑贱之身,一死又有何难。”

季寰看着杨贺,叹了口气,“贺之你说这话做什么,起来吧。”

杨贺却又重重磕了一个头,说:“此事由奴才而起,奴才这就下山,去劝说侯爷。”

“胡闹——”季寰气得又拍了一下桌子,“你是为朕办事,他们如此行径,是对朕不满,是在逼迫朕,朕岂能遂他们的意!”

季寰冷冷道:“朕倒要看看,他们是敢弑君还是敢谋逆!”

“你就在这儿待着,哪儿都不许去。”

杨贺看着季寰,恍了恍神,旋即感激涕零地叫了声陛下。

季寰走下丹墀玉阶,握着杨贺的手臂,道:“起来吧,别跪着了。”

“都起来。”

“谢陛下,”杨贺低声说。

季寰拍了拍杨贺的肩膀,负手冷声道:“戚薛两家向来跋扈嚣张,朕顾及母后,对他们一忍再忍,今日竟敢结党营私,拥兵犯上,朕绝不再姑息!”

“陛下圣明,”杨贺和季尧对视一眼,季尧翘了翘嘴角。

含章山庄一下子戒严了。

诚如季尧所言,山庄占据位置优势,易守难攻,世家在山下虎视眈眈,自封请命的折子送上山,迟迟没有动作。

杨贺知道,这是惯用的手段,先礼后兵。

毕竟季寰还是皇帝。

蝉鸣聒噪,日头踅摸过窗,季尧抬手挡了挡脸,耳朵里隐约是杨贺和几个将领的议事声,布防,对阵,值守等稀稀落落的字眼都沾上了几分干燥的肃杀之意。

季寰虽仁厚,但他文武皆通,并不是碌碌无为之辈。

季尧和杨贺定计时说起过北府卫,如今却不是季尧说出来的,而是季寰。他是帝王,自然对各个府卫的陈兵布置有所了解。北府卫离避暑山庄最近,由锦衣卫精锐携密旨调动北府卫精锐,同山庄内的禁军里应外合,自然能将世家一网打尽。

杨贺听着季寰吩咐,下意识看了眼季尧,少年人眼瞳漆黑,对上杨贺的视线,对他露出个人畜无害的天真笑容。

杨贺想,还真是算无遗策,由皇帝想起北府卫,这么一来,将自己完全摘了出去。

季寰依旧信任杨贺,将庄内布防事宜都交给了他。

事情布置的有条不紊,相较于季寰的大局,杨贺却还添了几笔。他着人借着皇帝的名义和世家周旋,假意表露皇帝的犹豫迟疑。

将领都出去了,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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