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故人依旧

觅云峰笼罩在一片喜庆之中，红绫、红灯笼装饰着每一间屋子，来来往往的宾客仆人更是将原本宁静的夜晚吵得不得安宁。半年前霜离在这里留下的悲伤似乎已经荡然无存，整个落英阁都充斥着欢乐，然而也不尽然，总还是有人高兴不起来。

落英主阁大厅中，柳络缨安静地坐在主位之下，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可眸中却是浓浓的哀伤，还夹杂着一丝嘲讽。大厅中，宾客早已满座，正中墙壁上大大的“喜”字格外显眼，各界江湖人士满脸堆笑地行走在大厅之中。今日是雪忧与水柔大婚的日子，主位之上坐的自然是两家的长辈，而面前这些所谓的正义之士，除了极个别是真心前来道贺之外，其余大多都是前来讨好之人，柳络缨自然对他们极为不齿，不过碍于她此时的身份，倒也不敢有人前来攀谈，她也乐得清闲。

“迎新娘——”就在柳络缨快要忍受不住周围的吵闹的时候，礼倌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周围也顿时安静了许多。水柔被人从偏厅搀了出来，莲步轻移间，还隐约听得见盖头下金步摇的撞击声。水家二小姐本就是个美人胚子，如今那张容颜被红盖头遮住，却更加让人垂涎。不过此刻那鲜红的喜服却是狠狠地刺痛了柳络缨的眼，辛酸伴着疼痛从心尖蔓延至全身。曾几何时，她也曾身披红装如这般站在众人的面前，只是心中少了那份甜蜜，曾几何时，他说那样的她很美，只是如今，却物是人非！

“一拜天地——”礼倌拉长了尾音，幸福感充斥在每个人的心里，柳络缨的心却像是被狠狠扎了一针。

“二拜高堂——”主位上，二老脸上挂满了笑容，柳络缨却模糊了眼。

“夫妻对拜——”幸福的乐章画上了完美的句号。屋外，罂粟花迎着夜风招摇，屋内，柳络缨紧捂胸口，撕裂般的疼痛深入骨髓，血蛊终于再也压不住了吗？视线渐渐模糊，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她听见礼倌高喊“礼成——”

渭然，烟火绽放于清冷的夜，划破今宵的静谧，烟火的明灭，似命运的终了，绚丽却短暂。

……

宾客散尽，一切早已恢复了宁静，后半夜竟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春雨。黑暗中，柳络缨缓缓睁开眼，隐约间依旧能够看清雨弄靠在床边小憩的身影，微叹了一口气，柳络缨小心翼翼地走出了房间。阁楼的廊道上，依旧点着鲜红的灯笼，墨眸微敛，柳络缨步入雨幕之中，微凉的雨丝砸在她的身上却是让她清醒了不少。

行至巨大的榕树下，看着那刚抽的新芽，柳络缨的心难得的拥有了一丝平静。旋即，她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本以为服下“千株杀”就必死无疑，可是却忘了自己曾饮用过灵玉泉水，“千株杀”纵然再毒，也不过是让她到鬼门关走了一遭罢了，“呵～”摇头轻笑间，身上却被披上了一件薄衣，转过头，正好对上雨弄温柔的紫眸。

“天寒怎么不在屋里待着？”轻斥了她一声，雨弄的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又在想他了？”

“明日便到夏至了吧？可是天居然还这么寒……”柳络缨轻喃，却是回避了他的问题，雨弄也不再追问，只微笑着点了点头。许久，两人都不再说话，直到柳络缨感到那双温柔的臂膀将自己揽去怀中，他轻声道：

“为什么不肯忘了他？”

一滴泪没来由得溢出眼眶，最后滴在雨弄的手臂上，破碎的瞬间，滚烫灼人。她缓缓转过身，红唇轻启，说出的话，让他断肠：“忘不了便是忘不了！弄，不必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会找到比我优秀百倍的女子……”

“呵～”闻言，雨弄轻笑，抽回揽住她的手，道，“我明白了。”她可曾想过，当初是谁叫他忘记，她可曾想过，他又何尝忘得了？！柳络缨抬眸的瞬间，忘记他如宝石般的眸子里，他的紫眸是如此的忧伤，浸满死水般低沉的黯然，这是……不该属于他的眼神啊！可是雨弄，你明白吗？我亦不知何时，他便在我心中深深地扎下了根！想要拔起，却是再不可能……

缓缓转身，潇洒离开，却没有人看见他眼角晶莹的泪光。柳络缨，你便是我今生种下的孽，令我肝肠寸断，泪下九泉，亦不得安生！春雨淅沥，凉风穿透嫩绿的叶子，那声音怎么听，怎么像叹息！

柳络缨背过身，不去看他令人伤怀的背影，取出刚才顺手拿出来的翠笛，放在唇边，轻轻吹奏起来，忧伤凄清的笛声顿时响彻觅云峰巅。半阕终了，柳络缨的心却是猛得抽痛起来，连带着笛声也颤了一下，但那若隐若现的箫声却越来越清晰地在耳边响起。

一曲终了，柳络缨的双手已经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眸，忐忑地转过身，不远处，淅淅沥沥的雨幕下，红灯笼微亮的光芒中，修长的身影，手中的寒箫上，泛着清冷的光，青衫墨发，故人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