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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街头,车来人往。

路过的人, 都会以着或诧异或八卦的眼神, 打量他们一番。还有的人, 走出老远,好奇心驱使,再度转头。

慕靳裴把怀抱收得更紧, 这会儿他回过神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他自问自答, 猜测着,“看到我车了?”

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季星遥‘嗯’了声,以前她跟他说过她有他定位,他不信, 这次她就没多解释, 发觉定位有时挺好用。

她在他怀里, 被他身上的气息围得密不透风。

心里纠结,脑子里挣扎。

一个使劲把她往以后拽,一个用力将她朝过去拉。

她被两股巨大的力量撕扯, 谁都不让谁。

感性那面,让她沉沦。

偏执那面, 让她清醒。

最终, 季星遥缓缓抬起手,轻轻抱了抱慕靳裴。

拥抱此时无助的他。

也拥抱那个在过去迷了路的她自己。

慕靳裴没再像以往那样抱着就不想放手, 他适时放开季星遥, 下意识就把手递给她。

季星遥伸手, 跟他握了握,“你好,我是季星遥,幸会。”

慕靳裴望着她的眼,想到了他们初次见面的场景,“你好,我是慕靳裴,久仰,很幸运认识你。”

两人之间安静了一瞬,之后不紧不慢往汽车那边走。

季星遥看着路灯下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变了形,模模糊糊,再看慕靳裴的影子,比她的更长。

两道影子偶尔会重合。

“我今天遇到张伯了。”

慕靳裴并不意外,因为张伯始终放不下她。就像他放不下月月,谢昀呈放不下小布丁。

他如此平静,季星遥猜到了,“你知道张伯在北京?”

“嗯。早就知道。”

季星遥想要问什么的,后来只是点了点头。“他老了很多。现在开出租车,我把我手机号码给他了。”

“我...早就不怪他了。”也许或,她从来没怪过他,只是怨,怨自己在一无所有的时候,也失去了无依无靠的他。

她们都是可怜人,什么都没有了,却连最后那点温暖也被剥夺。

慕靳裴是希望她原谅张伯的,因为原谅了张伯,她才有可能真的原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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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那天晚上,季星遥洗了澡正打算睡觉,父亲的电话进来。

季常盛已经决定了,去傅寒的科技公司。

至于其中原因,他也没跟女儿详说。此番电话是让女儿告诉傅寒,他随时准备好签聘任合同。

父亲这么爽快,出乎季星遥意料,她笑着打趣,“爸,您怎么有点沉不住气?不是应该傅寒催促我吗?现在反过来了。”

季常盛不是沉不住气,只是有些事迫在眉睫。女儿不懂商场,他也不想让女儿过分担心。

他这么解释:“我这叫有诚意,总不能在小孩子面前端架子。”顿了下,“你到时就说是你软磨硬泡,我不得已才答应。”

季常盛岔开话题,问她:“跟慕靳裴怎么样了?”

季星遥没隐瞒父亲,她如实道:“比前几天要好一点点。”

“嗯。”季常盛像是在宽慰,“自己觉得好就行了。”临挂电话前,他再次叮嘱,早点约傅寒,把他的想法转达。

季星遥把手机搁旁边,盘腿坐在床上,走了一会儿神。想着‘星遥’系列,想着‘假面’系列。

想着要怎样让它们毫无突兀的出现在一个场景里。

那是一个终极和解。

太难。

她拿过床头过上的那枚戒指,缓缓套进无名指,看了又看。

无名指,最接近心脏的地方。

睡前,她把戒指又摘下。

第三天下午,傅寒才回北京。

季星遥约了他晚上见面,选在她经常去的那家餐厅。

傅寒听说季常盛同意了来他们公司,他激动地连敬季星遥两杯,把所有功劳都记在了季星遥名下。

原本,他这没抱什么希望,他们科技公司名气还没到家喻户晓的地步,虽说是上市公司,可市值摆在那里,跟曾经的季氏集团,不可同日而语。

再者,有不少知名公司都跟季常盛接触,有意聘请他。

没想到季常盛最终选择了他们公司,他沾了姑妈的光,更沾了季星遥和月月的光。

“大恩不言谢了。”

他再次跟季星遥碰杯。

季星遥:“该说谢谢的是我,这几年,你姑妈一直挺照顾我爸妈,让他们很快融入到那个环境里。”

人不禁念叨,她话音刚落,傅寒手机响了。

傅寒现在看到姑妈的电话就犯怵,深深的无力感。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季星遥回国了,姑妈又来催催催。

季星遥笑了,“你这什么表情,赶紧接呀,说不定就有什么急事。”

傅寒叹气,“除了催婚,她能有什么急事。”

第一遍响铃结束,无人接听。

姑妈紧跟着打第二遍,她非打到傅寒接不可。

季星遥拿上包,指指洗手间的方向。

傅寒点头,知道她是特意回避,给他留空间接电话。

电话还在催命一样震动,傅寒无奈,接听:“姑妈,您这么早就起来了呀?”他还假装自己在曼哈顿。

“我这里是晚上!你糊涂了呀?”

傅寒语气略显疲惫:“累得我忘了时差,什么事儿?”

姑妈抱怨:“前几天我给你打电话你就说忙,现在你那边六点,我不信你这么早就去见客户。”

傅寒:“......”

“对了,你跟季星遥怎么样了呀?我也不好意思问人家季星遥。”姑妈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傅寒考虑半晌,决定跟姑妈摊牌。“我有女朋友了。”

电话无声,就这样僵持着。

姑妈不用问都知道,肯定这个女朋友家庭条件不怎么样,不然他还不嘚瑟带回来?

“她哪里人?”

傅寒呼口气,他一点也听不惯姑妈的语气。

他没说女朋友哪里人,只道:“我喜欢她就行了,是我跟她过日子。您跟我妈,你们把自己照顾好,没事多出去旅旅游。”

电话里没了声,他再一看,姑妈挂断了电话。

他把手机丢一边,望着窗外,脑袋有片刻的空白。

季星遥回来了,傅寒收拾好表情,他们接着聊月月跟time的合作。

散局时,快十点。

从餐厅出来,傅寒要送季星遥回去。

季星遥指指路边的出租车,“我有专车。”张伯在那里等她,她来的时候就是张伯送她过来。

傍晚时,她特意给张伯打电话,说要约车。

她跟傅寒挥挥手,道别,走去出租车。

坐上车,张伯递给她一杯奶茶,“红豆的,不知道你还喜不喜欢喝了。”

季星遥捧着滚烫的奶茶,她好些年没喝过奶茶,连连点头,“喜欢。”

汽车缓缓开动。

季星遥靠着车窗,小小地抿一口奶茶,看着车外热闹的大街,跟很多年前一样,仿佛什么都没变。

“张伯,您晚上几点下班?”

“不好说,有时早有时晚,年纪大了,早了也睡不着。”正说着,张伯手机响了,是有人约车。

他点开免提,那边声音传来,“张伯伯,我们今天十一点左右下班。”

张伯看了眼时间,“今天可能要晚一点,我家孩子回来了,你们着不着急?”

“不着急的,您慢慢开,也别急。”

这是在画室那栋大厦上班的几个年轻人,跟季星遥年纪相仿,他们自己创业,基本上每晚加班到半夜,他天天在那等单子,几个月下来跟他们熟悉了,就互留了电话号码。

他们中有个女孩问他:伯伯,您怎么就只在这一个地方等单子呀?有时白天看到您的车停在那好长时间。

他说:以前在这里接送闺女,习惯了。闺女现在长大了,在国外。

红豆奶茶喝了三分之一,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

季星遥思绪回来,下车前,她跟张伯说:“过两天我就要回去了,那边事情挺多,也不知道哪天再回来。”

她不由咬了下吸管,“您要是想我跟月月了,就去看我们。月月跟我住,公寓很大,有您的房间。到时您跟月月讲那些小精灵的故事。”

张伯沙哑着声音,“好。”

季星遥又静静坐了几秒,怕耽误他去接人,她推门下来。

公寓楼下,远远有个身影,高大挺阔。

季星遥一眼就认了出来,是慕靳裴,他应该特意在那里等她回来。

慕靳裴手里拿着打火机,他是这么解释的,“下来抽支烟。”

季星遥‘嗯’了声,可他身上明明没有丁点烟味。

慕靳裴把打火机装口袋,视线却一直落在她手里的奶茶上,应该是傅寒买的吧,她自己从来不会买这些。

奶茶什么的,最没营养,喝了还长胖。

季星遥察觉到他对这杯奶茶的敌意,“张伯给我买的,以前我经常喝。”红豆的,她最喜欢的口味。

慕靳裴颔首,“挺好,睡前喝了安神。”

今天一天没见到她,他把手伸给她。

季星遥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要那杯奶茶,正好她也喝不完,不然浪费,于是递给他,“有点甜。”

慕靳裴:“......”

一时语塞。

他接过奶茶,跟她并肩进公寓,“喝酒了?”她身上有淡淡的红酒味。

季星遥:“嗯,不多,只喝了一杯。”

电梯里,慕靳裴跟她相对而站。

“你们吃了好几个小时,菜没冷?”

这是季星遥第一次见识到这么奇葩的吃醋法,他应该是想说,你们吃顿饭,需得着吃好几个小时?

他吃醋时的小心眼,一如从前。

“傅寒跟他女朋友打了会电话,耽误了不少时间。”

一句话,所有的误会都解释清楚。

到家,两孩子早就睡着。

季星遥想去看看她们,可看到门上那个醒目的便签条,她又作罢。

回去的前一天,两孩子还没出关。

季星遥不知道她们究竟在忙什么,她们把自己成天闷在房间里,可脸上乐开了花,吃饭时凑在一起有说有笑。

上午,季星遥又去了趟画室。

说着是去照看一下那些盆栽,其实是找个借口去看看张伯。

慕靳裴今天没去公司,他跟谢昀呈开了视频会。

谢昀呈的花边新闻越演愈烈,上各种八卦层出不穷。

以前谢昀呈只在金融圈里‘混账’的出了名,现在是红的出了圈,不止财媒,连娱乐八卦都报道,因为有位女明星跟他曾经走得很近。

然后媒体各种脑补,友看得津津有味。

慕靳裴靠在椅背里,漫不经心来回玩着打火机,着了又灭,灭了又着。

谢昀呈桌上有雪茄,偏偏火机没了气,他就知道慕靳裴这样显摆打火机,是故意恶心他。

两个人的视频会,半天没声音。

慕靳裴终于抬了抬眼皮:“你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谢昀呈把雪茄叼在嘴里,半晌没吱声。

许久之后,他那边传来一句:“你刚说什么?信号不好。”

慕靳裴气得想把手伸到屏幕里,一把将雪茄从他嘴里薅出来。

他缓缓情绪,“为什么让公关部的人都撤了?你就不怕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到时董事会拿你问责?”

谢昀呈把雪茄丢旁边,“花那个冤枉钱干什么?”至于问责,他无所谓,问就问呗。

不少一块肉。

慕靳裴知道谢昀呈想做什么,这些丑闻是厉赫文捅给媒体,谢昀呈不想让花公关费。

一旦任其发展,事情发酵到不可控,最后厉赫文也会引火烧身,毕竟这个丑闻里,主角不是谢昀呈一人,还有他们l.t大股东的女儿。

这两天,不仅股价受影响,l.t也未能幸免。

谢昀呈现在破罐子破摔,就等着厉赫文花钱去公关。

“你这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谢昀呈:“我这人心眼小,我不好过,他自然也别想好过。”他有烟不能抽,难受,于是把摄像头往旁边一转,对准月月的摆台。

然后起身去倒红酒。

慕靳裴看到是女儿的照片,一点脾气也没了。

谢昀呈把家里的烟都收了,明天小布丁就要回来,他得以最佳形象出现在女儿面前。

后来他忙着整理,忘了慕靳裴还在电脑那边等他,等他再去书房,早就断了线。

夜深了。

谢昀呈睡不着,也懒得再出去,拿着几个布丁和一杯红酒去了露台。

滕诺给他打来电话,她如此直接,“我在你楼下,要不要见一面?”

谢昀呈笑了笑,“我也想,就是怀里的女人不让我下去,可怎么办?”

滕诺知道,他这么说只是个借口,怕再被媒体拍到。

谢昀呈晃了晃酒杯,“什么事?”

滕诺噎他:“等你跟你怀里的女人分了,我再跟你说。”

“也行啊。”谢昀呈风轻云淡道:“那可能要等两个星期之后的,到时我给你电话。”

滕诺轻笑,“谢昀呈,你知不知道你多混蛋!”

谢昀呈:“我从没标榜自己是好人啊,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他打开一个布丁放嘴里,细嚼慢咽。

“我第一天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渣男!”

谢昀呈又打开一个布丁,“都是成年人,大家心照不宣认可的游戏规则,各取所需,怎么就成了我是渣男?要说吃亏,我才是吃亏的那个,毕竟卖力的是我。”

滕诺:“......”她今晚见他,是想问问他,“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你是看不见还是怎么了?”

谢昀呈抿了口红酒,“看得见,没钱。”

滕诺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既然大家都认定了我跟你有什么,不坐实了,我不是太亏?”

谢昀呈:“那你得排队。”

滕诺气得拢拢头发,她了解他脾气,跟他硬碰硬,他不可能买账,她以退为进,语气软下来:“我本来是想要帮你,结果里外不是人。”

谢昀呈:“你这个人情我记着,以后补偿你。”

滕诺:“记住你今晚这句话!”

她挂了电话。

快凌晨一点了,他越喝越清醒。

明天小布丁就回来,他竟然睡不着了。

此时,北京。

慕靳裴把刚才出现在镜头里的月月的摆台拍了下来,这个应该是月月三岁时,他从没看过这些照片。

可谢昀呈桌上摆了好几张。

突然楼下传来劲爆的摇滚乐,还有孩子们的欢乐尖叫声。

慕靳裴快步下楼,客厅里,两个孩子在沙发上随着音乐节奏在跳舞。

她们终于出关,狂欢庆祝。

季星遥正巧也回来了,她在玄关处愣怔片刻。

月月和小布丁自嗨得停不下来,两人边跳边笑,最后小布丁累了,她们一块儿倒在沙发上。

季星遥关了音乐,“让我抱抱。”

她们爬起来,一人给了季星遥一个吻。

“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们这几天到底在干嘛?北京也不逛了,美食也不吃了,说说吧,房间里到底有什么诱惑?”

月月跟小布丁对视,挤眉弄眼。

慕靳裴也过来,抱起月月,“是不是有惊喜,现在可以看了吗?我们明天一早就要回曼哈顿。”

月月点头,不过是有条件的:“那你要跟星星手牵手进去。”

小布丁搂着季星遥脖子,撒娇,“妈妈,一定要手牵手哦,我们要有仪式感。”

慕靳裴和季星遥答应了。

这个时候不管她们提什么条件,季星遥都会答应,她们坚持了这么多天没出去,抵挡住了那么多诱惑。

月月和小布丁牵着小手,几乎是小跑着去自己的房间。

慕靳裴抓着季星遥的手,而后十指紧扣。直到这一刻,他们还是猜不出两个孩子到底要给他们什么惊喜。

“噔噔噔噔~”月月和小布丁还配上了音乐。

门打开,一幅‘婚纱照’映入眼帘。

慕靳裴和季星遥都看愣,不可思议地盯着那幅画。

画里,她穿着精美的白色长裙,慕靳裴黑色西装配白衬衫,他单手将她抱离地面,她两脚向后蜷起,像要跃起。

她左手搭在慕靳裴肩上,无名指的戒指跟慕靳裴送她的那枚一模一样。

而慕靳裴手上的戒指也清晰可见。

这一幕,就是那天在画室楼下,两个孩子起哄,让她跟慕靳裴kioodbye,后来,慕靳裴只是把她抱起。

月月小心翼翼问道:“星星,你喜欢吗?”

季星遥沙哑着声音,“喜欢,特别喜欢,非常非常喜欢。”

月月抿嘴笑了,以前都是季星遥给她和小布丁画画,现在她终于可以给星星画画了。

小布丁从身后搂着月月的肩膀,“妈妈,找惊喜哦。”说着,她笑了出来。

慕靳裴这才发现,画里,季星遥裙摆的最下面有个小小的月亮,还有一个小布丁。

曾经,分开前,季星遥想要拍婚纱照,可他终究没能给她。

如今,女儿替他弥补了这份遗憾。

他跟季星遥以这样的方式,在画里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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