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所谓情书
周六的早晨, 陶初被夏易蓝的一个电话吵醒。
“初初!”
电话那边的夏易蓝激动地叫她, “你今天来我家吗?我爸不在家,我请你吃鱼啊!”
“吃鱼?”陶初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 眼睛有点湿润。
“对啊,我昨天下午放学去海边的时候,捡了一条鱼, 还挺大的,要不我们煮鱼火锅吧?”
夏易蓝在那边兴冲冲地说。
“捡……的?”陶初有点没反应过来。
夏易蓝连忙说, “这都不重要,反正你过不过来吧?”
“好。”陶初答应了。
挂了电话,陶初就起来穿衣服。
现在已经是深秋了,陶初穿了一件雾霾蓝的卫衣, 搭了一条浅色牛仔裤,去洗手间里洗漱完出来站在走廊上,隔壁房间里的沈玉致正好也推门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针织毛衣,搭着一条深色修身牛仔裤, 更衬得他肌肤冷白如瓷, 让人移不开眼。
“阿致,你是要出去吗?”陶初走到他面前。
沈玉致轻轻地应了一声,像是没什么精神, 他俯身趴在她的肩头, 亲了一下她的脖颈, 嗓音带着几分沙哑, “初初也要出去吗?”
陶初微红着脸, 往后瑟缩了一下,“嗯……”
“易蓝说她要请我吃鱼。”陶初解释着说。
“是吗?”
沈玉致站直身体,低眼看着她时,不自禁地伸手用指腹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脸颊,“我送你去。”
“你不是有事要做吗?”陶初仰头望着他。
“并不耽误。”沈玉致简短地说了一句。
陶初抿了抿嘴唇,眼眉微扬,忍不住伸出手,抱了抱他的腰。
她似乎越来越喜欢亲近他了。
当沈玉致把车停稳时,他看了一眼车窗外那栋带小花园的欧式风格的别墅,像是思索了片刻,他看向刚把安全带解开的陶初,“初初?”
“啊?”陶初抬眼望他。
“你喜欢这样的房子吗?”他问。
陶初愣了一下,转头望了望车窗外夏易蓝的家,她心里顿时警铃大作,连忙朝他摆手,“不,不喜欢!”
“哦……”
沈玉致点了点头,也不再提这个话题了。
他又瞥了一眼那栋别墅,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他的嘴角忽然弯了弯,“去吧。”
不知道为什么,陶初总觉得他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最后他侧身过来,低头在她的嘴角亲了亲,“要回去的时候,给阿零打电话。”
“知道了……”
陶初红着脸,匆忙打开车门,下车跑走了。
沈玉致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眼底笑意始终未散,然后他重新发动车子,离开了。
按了门铃,陶初等了一会儿,就看见夏易蓝的身影匆匆跑来。
打开铁门,夏易蓝拉住陶初的手,带着她往里走,“初初我跟你讲,那条鱼有点大,我们两个待会儿一起把它给宰了吧?”
“啊?”
陶初被动地跟着她穿过小花园,“我,我不会杀鱼啊……”
“我也不会啊。”夏易蓝理直气壮地说,“不会可以学嘛,我今天特意没有让保姆阿姨过来。”
“……”
陶初并不是很想学。
站在厨房里,陶初和夏易蓝一人举着一个菜刀,看着那条足有一只手臂那么长的鱼,有点手足无措。
“易蓝,你这鱼是什么鱼啊?怎么我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
陶初盯着那条鱼,疑惑地问出声。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鳞片是墨蓝色,鱼头又有一点点白色痕迹的鱼。
“……我也不知道。”
夏易蓝挠了挠后脑勺,“不过,应该能吃的吧?”
星驰是被这两个女孩儿叽叽喳喳的讨论声给吵醒的,他一醒来,嘴巴动了动,就先吐了个泡泡。
电影拍摄结束后,星驰在海边再一次见到了那位太子殿下沈玉致。
当时沈玉致一句话都没有说,握着一把冰霜凝成的长剑,就朝他而来。
如果是六千年前,星驰与沈玉致之间若真的要斗起来,还真说不清楚谁胜谁负,毕竟当年的星驰,可是九天之境都无法约束的海妖。
可现在的沈玉致,已不是当初初出茅庐的那位小殿下了。
长极渊下六千年的幽禁,他以冰霜为骨,修得这世间唯一强大之法,将逆境活生生转化成了顺境。
星驰还记得那天,沈玉致施了法,将他幻化成了一条普通的鱼。
星驰被他捏着尾巴尖,又被他晃了个七荤八素,然后他听见沈玉致微凉的嗓音传来,“你猜猜,你海域里的子民,能不能认得出你?他们……会不会吃掉你?”
星驰想骂他一句阴险,都骂不出来。
下一秒,他就被沈玉致扔进了海里,然后就陷入了昏迷。
再醒过来,他已经在这个看起来就很危险的……水槽里了。
面前站着的两个举着菜刀的女孩儿还在商量着要把他做成火锅……最重要的是,其中的一个女孩儿还是沈玉致的那位小夫人。
……这还真是巧啊。
星驰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
他本来就是杀伐随心的恶劣性子,如果是旁人,他绝对会让其付出沉重的代价,但,那人可是沈玉致。
星驰打不过他。
“不,不如,我就这么一刀下去?”夏易蓝挥了挥手里的菜刀。
陶初往后退了退,闭上眼睛,“我准备好了,你去吧。”
“……”星驰浑身僵硬。
沈玉致给他下的禁制他还需要几个小时才能破解掉,现在他完全就是口不能言,只能任人宰割。
这万年,他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狼狈的境地。
“不行……我不敢。”夏易蓝泄了气。
陶初睁开眼睛,看了看夏易蓝,又看了看那条大鱼,她咽了一口唾沫,“要不,下次再吃?”
“那我们中午吃啥?”夏易蓝举着菜刀,看着陶初。
最后,陶初和夏易蓝吃着外卖看着鱼,谁也没再提什么鱼火锅。
“下次,下次我再请你吃。”
直到陶初要回去的时候,夏易蓝还信誓旦旦地跟她说,“让我先把这条鱼养两天,再养肥一点。”
回到陶园之后,陶初一进主院,就看见沈玉致已经坐在了凉亭里。
他已经换了一身霜白的衣袍,坐在凉亭里的石桌前,手里端着一个茶杯,偶尔浅酌一口。
“阿致。”
陶初小跑到凉亭里,在沈玉致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来。
“鱼好吃吗?”
沈玉致放下手里的茶杯,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意微浓。
“今天没吃上鱼。”
陶初摇了摇头,“易蓝不敢杀鱼,我也不敢,就没吃。”
“是吗?”
沈玉致垂下眼帘,像是有几分遗憾地轻叹,“还真是有点可惜。”
可他分明,早就知道了结局。
如若不然,他也不会放任陶初去夏易蓝那儿。
星驰没那么容易死,沈玉致之所以那么做,也不过只是给星驰一个教训罢了。
那条臭鱼,早该吃点苦头了。
他可没忘记六千年前,星驰企图抢走陶初的事情。
当年的仇,现在报,也为时不晚。
想到这里,沈玉致眼底终于染上几分愉悦的神情,他探身又靠在陶初的肩上,盯着她微粉的耳垂时,他没有忍住亲了亲。
陶初往后缩了一下,睫毛颤了又颤,“你,你怎么又亲我……”
“不能亲吗?”他坐直身体,摸了摸她的脸颊,言语里流露出几分委屈。
“……也没,没有。”陶初的声音越来越小。
说起来,她还是挺,挺想亲他的……
比如,现在这一刻,当他用这样的目光望着她的时候,她就有点想亲他了。
陶初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她眼睛一闭,扑到他的身上,咬了他的嘴唇一口,然后转身就跑。
沈玉致后知后觉地摸着自己被她的牙齿磕出血的唇瓣,耳后的温度变得很烫,可他的那双眼睛里,却盛满清亮的光影,像是夏日里清风拂来,波澜微泛的湖面,倒映出的她的背影,是一抹模糊的温柔剪影。
星期一的早晨,陶初被阿零送到了学校。
一上午的课结束,平常总爱在她耳朵边叽叽喳喳的夏易蓝竟然变得特别安静,甚至还有点魂不守舍。
陶初觉得奇怪,走在去食堂的路上时,她戳了戳夏易蓝的胳膊,“易蓝,你今天怎么啦?”
“今天的夏易蓝也太安静了点吧。”连蓁蓁抱着双臂,感叹。
夏易蓝看了看她们两个,动了动嘴唇,像是想说些什么,但她眉头皱了皱,欲言又止。
“没什么……就是没睡好。”
她像是没什么精神,眼睛下方还有一点浅淡的青色。
“怎么?昨晚通宵学习了?不应该啊夏易蓝同学?”连蓁蓁故意调侃她。
夏易蓝笑了一声,跟她打闹起来。
但陶初看着这样的夏易蓝,总觉得她像是装着什么心事。
三个人从食堂回到教学楼这边,在爬楼梯的时候,迎面撞上了下楼的裴素闻。
他手里拿着两盒奶,看见陶初的瞬间,他低眼看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酸奶,走过陶初身边的瞬间,顺手扔了一盒到她手里,“小孩儿,拿着。”
??
陶初愣了一下,转身的时候,裴素闻已经下了楼梯。
她想说什么都已经来不及。
尴尬地捧着那盒酸奶转身的时候,她抬眼就对上了连蓁蓁和夏易蓝“不怀好意”的目光。
陶初干笑了一声,“那个……他这人挺奇怪的哦。”
下一刻,她就被连蓁蓁用手肘环住了脖颈。
“陶初。”
连蓁蓁眯着眼睛看着她,哼哼了两声,“你要是敢背叛沈男神,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初初你这桃花运挺旺啊?”夏易蓝皮笑肉不笑,实力表演起一只柠檬精。
“……”
陶初说不出话。
最终那盒酸奶被陶初随手给了连蓁蓁同桌的戴着眼镜,梳着马尾辫的女同学。
她还收获了那个女同学给的两颗巧克力。
陶初下午上课的时候偷偷吃了一颗,还剩了一颗。
因为是高三,学校决定从这一周开始增设晚自习,所以陶初放学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背着书包走出校门,陶初抬眼就看见了停在对面路灯下的一辆黑色的车。
等着绿灯出现,陶初快步走过人行道,小跑到那辆车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时,她看见沈玉致坐在驾驶座上,一手撑在方向盘上,那双眼睛正望着她。
“你等多久了?”陶初坐上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
沈玉致揉了揉眉心,随口答,“不久。”
瞥见陶初撕开包装纸,要将一颗糖喂进嘴里,他探身过去,嘴唇轻触她手指的瞬间,就顺走了那颗巧克力。
香浓甜腻的味道在舌尖绽开,沈玉致皱了皱眉,像是不太喜欢,“太甜。”
“……”
陶初捧着空空的包装纸,脸颊鼓了鼓,但她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回到陶园时,已经九点多了。
陶初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出来了。
但是她想起来白天有一张数学卷子还剩下一道题没做,就在书案边坐下来,打开书包就开始翻找。
东西太多,有点乱。
陶初所幸把书包里的东西全都一股脑儿倒出来。
所有的书本卷子都掉在了书案上,也包括一封蓝色的信封。
那不是她的东西。
陶初“咦”了一声,拿起来的时候,看见信封上写着“陶初收”三个字。
这三个字写得笔划凌厉,端正清逸,看起来并不像是女孩儿的字。
陶初怀着好奇心打开的时候,只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她就连忙把信纸塞进了信封里,满脑子想的都是把这东西藏起来。
但下一瞬,她手里的信封就已经飞出了她的手指。
她下意识地抬眼,就看见沈玉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边,而他的手里已经稳稳地捏着那封信了。
眼见着他慢悠悠地打开信封,取出信纸,陶初站在那儿,浑身僵硬,欲哭无泪。
他看的时候,显然要比陶初仔细,几乎是逐字逐句都不曾放过,看起来还颇有点津津有味。
“情书啊。”
沈玉致终于抬眼看向陶初,语气凉凉的。
“……可,可能给错人了。”陶初动了动嘴唇,干笑了一声。
“是吗?”
他眸色微深,唇角弯了弯,指节曲起,将那信封连着信纸一点点揉成一团,最后在他手里化作一缕淡色的烟,消失无痕。